好歹也是化形妖類,雖無多少見識,但心性也算沉穩(wěn)。
張元收心,又問道。
“那…敢問前輩,這罪不可恕,又是何分?”
陸罄竹笑道。
“那就得反問張小哥你了,你口中之罪,是如何?”
“吃人害人,傷及數(shù)條人命。”
見張元表情,說不得這就是他做過的,陸罄竹答道。
“張小哥覺得,這吃人害人,傷及數(shù)條人命,可算是罪不可恕?”
“算!”
陸罄竹突然想到西游記有一篇,他再問。
“那不妨老夫也舉個例子,張小哥評判,如何?”
“有一妖,吃盡一國之人,張小哥覺得,此妖。是否罪不可???”
一國…
張元只覺得指尖冰涼,他根本不敢想象,那是何等大妖。何等殘忍,心中震蕩,以至于嘴上也忘了回答!
“敢問前輩,此妖結(jié)果如何?”
“若老夫說,它沒死,只受皈依,按苦行罰。你覺得這懲罰如何?”
輕,輕過頭了,若天下于妖孽全都如此,人間慌慌,可還有幾個活人在?陸罄竹見張元面色發(fā)白,笑道。
“現(xiàn)在,張小哥可覺得,吃人害命,可算事?”
“算!”
張元答的毫不猶豫,讓陸罄竹點頭贊。
“好,沒有以大化小,張小哥很不錯。的確,吃人害命,是為惡,可張小哥卻是被人道之理,混淆了判斷,你見人間酒樓,每日雞鴨魚肉,死傷無數(shù)。你看王孫貴族,暗雜混賬,謀財害命之徒。你再看那橫山惡匪,狂浪海盜?!?p> “張小哥,為惡者無數(shù),可見有天收?”
陸罄竹起身,獨步到窗邊。目窮高萬里,心若見齊天。
“人心所得善惡,自有天看!張小哥,這天可不是頭頂?shù)奶欤^頂這天,不過是天下最為冷酷無情輩,不必放眼中。所謂天,是心中之天,而是非對錯,也當(dāng)由這天定論,是善是惡,也自有天來評說?!?p> 陸罄竹仰面,見那高天大日,如火如云。
“你言害人吃人,可你生來為獸,吃人一不傷同族,二不違天理,何錯之有?如果這都有錯,那天下蒼生,早就死絕了…可,你既然化形為人,學(xué)了禮法,覺得心中有罪孽。那囚牢刑法,隨你挑選。若你想以死謝罪,也是你的自由!”
“可…如果你不想死,選擇了用其他辦法,來彌補自己的過錯,亦無不可??僧?dāng)你一件件的忙碌,做了許多的彌補之事后,卻依舊覺得自己所做不多。依舊覺得,自己罪孽難消!那不妨,讓老夫幫你定個結(jié)果好了!”
“若說你害了幾人,那就救幾十人性命,以一抵十,就此抵消。什么狗屁的人與人不可一概而論,命與命不可相提并談。這蒼穹下,王朝更替,死傷萬萬,便是生靈涂炭也不止一次,可見這天,心有所感乎?”
陸罄竹一揮手,仿佛將天穹滿星都收進(jìn)來袖子。
“于天而言,只是數(shù)字罷了,不過,數(shù)字也好,算起來簡單,既如此,以一還十,怎么說也都是張小哥你虧了,怎么樣?”
陸罄竹回身,笑看著張元。
“老夫便私自幫你坐主,以一抵十,償還罪孽,張小哥覺得,可行之?”
那一瞬,仿佛天臨近前。
張元俯身落跪,恭敬一拜。
“晚輩張元,愿以此理,償還罪孽!”
“好!那老夫便代天有言,若你所為,但少一人,自當(dāng)五雷轟頂,天打雷劈,叫你神形俱滅!可否?”
“可!”
耳側(cè),突聞驚雷震響,那雷聲浩蕩,漸漸消遠(yuǎn)綿長。陸罄竹一收臉上嚴(yán)肅,趕緊把張元扶起來。
“快起來,張小哥!這一身干凈衣服,都臟了!”
張元此刻,只覺得,能遇到陸前輩,真乃三生有幸。
……
通過掌柜的介紹,陸罄竹跑到那城中清香樓說書,清香樓的確有不少客人,陸罄竹拿著沉木,開言有講。
“過來人,且聽一言,老夫姓陸,初臨寶地,雖胸懷無大志,但亦有新奇故事,還請各位姑且一聽!”
啪!做了介紹,便直接開正戲。
“說那太章年間,有一…”
不絕兩日,一篇名叫白蛇傳的說書故事,傳遍洛城的街巷。
“唉!那白娘子苦求報恩,此等好事怎么落不到我身上?”
“你可真是大膽,那白娘子雖然美麗,可本體卻是一闊腰大蟒啊?!?p> “那又如何!漂亮便夠了!”
“兄臺,牛逼!”
“那許漢文支支吾吾,真不夠爽快!看著就讓灑家來氣!”
“有嗎?我倒是覺得許仙挺好,正如我家丈夫一般…”
“難道最可恨的不是那法海?不分青紅皂白,實在是過分!”
人人各有議論,談故事中種種,故事傳的遠(yuǎn),而城中新來了一位說新故事的陸大先生,也有不少人得知。
“那陸大先生氣度不凡!形如神人也?!?p> “真假?”
“那還能有假?桃花巷的那些女子,多都跑到那清香樓中,只為一睹陸大先生的容顏!”
“這么厲害?”
“還有更厲害的呢,這陸大先生不僅皮相好,氣質(zhì)高,而且很有智慧,有人心中藏?zé)溃懘笙壬涣?,啥煩惱都沒有了!”
“兄臺說的振振有詞,莫不是也跟陸大先生聊過?”
“那倒沒有!我也只是聽旁人說而已!”
“嘁!”
陸罄竹也不得不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把所記故事都寫了下來,若不然幾十年光陰,怕不是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了。
而白蛇傳,因為其流傳廣,故此是陸罄竹最記憶猶新的故事之一,
至于這白蛇傳如此火爆,讓陸罄竹驚訝的同時,又覺得理所當(dāng)然。
果然情愛故事都是王道??!哪里都一樣!
受了歡迎,陸罄竹賺的也有不少,不消兩日功夫,陸罄竹便已經(jīng)賺到了買筆的錢,雖然不是什么好筆好硯,但能用就行,不挑的!
買筆之余,陸罄竹自然是沒忘記那一茶之情。
“先前唐突借筆!多謝了!以茶代酒,老夫敬老板一杯!”
“陸大先生客氣!”
這自然不是光喝茶,陸罄竹跟那老板也好好的聊了一會兒。可能是陸罄竹慈眉善目,也可能是一見如故,姓王的老板聊起來自己的一些事。
先是關(guān)于那娃娃,王小虎的學(xué)習(xí)問題,這洛城倒是有學(xué)堂,王小虎也是學(xué)子,不過性格頑皮,學(xué)習(xí)成績也不怎么好,王老板雖然也不求自己兒子得名高中,光宗耀祖啥的,但若是能更好一些,那沒人會嫌棄的。
對于娃娃學(xué)習(xí)問題,陸罄竹的確鉆研不深,畢竟他這把年紀(jì),卻是黃昏戀都不曾品過。只能安慰一句。
“對學(xué)習(xí)而言,興趣才是最好的老師,雖然要有戒尺威懾,但也不能過度,更不能和孩子談將來如何,要從孩子喜歡,關(guān)注的小事出發(fā)…”
而后,又說了家中媳婦的問題,自從有了孩子,王老板跟媳婦之間,就好像結(jié)了梁子,半個月前,媳婦出走回娘家去了,王老板猶豫著,要不要去追回來,可他心里頭卻覺得這事自己又沒面子,拉不下臉面來。
陸罄竹當(dāng)即拍桌。
“王老板,你愛她嗎?”
“愛?!?p> “愛那就上,現(xiàn)在就出發(fā),去把她接回來!”
“可…可我…”
“我什么我,王老板莫不是拉不下臉面?老夫可直說了,這件事無關(guān)乎對錯,若是因小事壞了夫妻和睦,實在是不值得。而且,大丈夫當(dāng)頂天立地,王老板成了人父,怎么卻連去丈母娘家里接媳婦的膽量都沒有了?莫不是王老板害怕丈母娘?還是懼內(nèi)?”
“開玩笑!我怕她?您等著,我這就收拾東西,陸大先生,我不在這幾天,小虎麻煩你多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