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肯定并不是每個人生來就能夠意識到,并且希望意識到的。
畢竟,誰人不曾有過胸懷天下的大志。
誰人,不曾念過那恨比天高的狂妄?
只是在后來,長時間被現(xiàn)實的摩擦之后,真正無力之后,才會把那兩個曾經(jīng)不屑一顧的字撿起來,充作僅存的遮羞布。
這,就是所謂普通,更是人生的本質(zhì)。
茫茫眾生,全是凡人。
這,是劉勝的老師,他的父親所教育他的。
劉勝的父親何許人也?哈哈,只不過是個連秀才之名都沒有的,半道書生罷了,一個毫無長處的普通人。
這樣一個普通人,為什么會說出這種狂妄的話?
是否,是在哀怨自己的普通,哀怨老天的不公,或者是給自己還能恬不知恥的活在這個世上,一個,姑且算是合理地借口?
肯定有一部分類似的情感吧。
但,也有可能是大徹大悟的有感而發(fā)。
因為,小時候劉勝就困惑過。
如果眾生全都是凡人,那為什么他還能見到,人與人之間的高低?如果眾生皆是凡人,那理應是平等的,既然平等,何來高低之別呢?
很對的困惑。
而劉勝的老師,是這樣回答的。
茫茫眾生,何謂茫茫?
便是這天,這地,這宇內(nèi)蒼穹,世間真理。
于他們而言,所定義的眾生,是平等的。
原來如此,可劉勝又有了新的問題。
“老師,您說眾生平等,乃天地之言,可弟子不過人身,不足弱齡。何贏天地乎?”
翻譯翻譯,就是說,您老這話還不如村口的野狗放屁,毫無卵用。
只聽劉勝的老師笑道。
“我只是想告訴你,對自己的定位,理應如何,正如你所做出的判斷,天地所認為的眾生平等,跟眾生其實沒太大關(guān)系,所以,我們在出生以來,到死亡之前,都會遭遇自己判斷的不平等。而在這樣的不平等之中,錯誤的決斷,會很快的葬送一生。而正確的判斷,又根本不可能存在,畢竟,若是存在,那眾生便是天,既然已經(jīng)成了天,眾生,也就消亡了,這是個可悲的死胡同?!?p> “那么,既不能犯下錯誤,又無法懷抱正確,這樣的狀況下,又該如何坦誠,長壽的活著呢?很簡單,只需要把握好自己的尺度,就足夠了。人為何會覺得不平等,自然是因為,人自有爭強好勝心,自有溫飽冷暖苦,所以,人會不公。那,你一定要先認識到,自己是誰?!?p> 就劉勝便問道。
“請問老師,我是誰?”
劉勝得老師答道。
“你,便是天,你,便是眾生。天道有言,眾生平等。如果不能真正的成為天,那就假想自己成為天吧?!?p> 劉勝困惑道。
“老師,此舉有何用?”
劉勝的老師答道。
“自然是無用,因為本質(zhì)上什么都改變不了,不公依舊存在,只是,眾生選擇了認命罷了。而這,就是所謂的,普通。”
劉勝似懂非懂。
而從那時開始,他就普通的活著。
沒有胸懷大志的夢想,也沒有試圖傷害他人的惡心。
不好不壞,不高不低,不前不后。
猶如一根秤直的天平一樣。
但,劉勝又不是那木工玩偶,也不是那田間草垛,
他也有感情,也有想法,只是全依托于老師的教導。劉勝早早的就認識到了普通,認識到了自己的生命極限,從而,能夠?qū)υS多事,更加坦率的對待,
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懷疑人生,痛哭流涕,欣喜若狂等。
無關(guān)緊要的過程上面。
而考取功名,不過是普通人生的一部分罷了。
老師經(jīng)常說。
“一個人就像是一根竹子,漫長而又短暫的一生,由好幾節(jié)組成。如果是壞掉的竹子,就會提前倒塌,而如果是好的竹子,則會始終挺拔。那普通的竹子呢?當然是選擇,把能做的事情做完,把不該做的事情,碰也不碰,不好不壞的去生長,最終得到一個不好不壞的結(jié)果,正如人會饑餓,餓就要吃一樣,得到一個這樣理所應當?shù)慕Y(jié)論?!?p> 考取功名,就是現(xiàn)在,正處于此節(jié)的他,能做的事情,
而不論結(jié)果,只問過程。
無論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劉勝都將會穩(wěn)步的踏進自己平凡人生的下一步,直至抵達那個平凡的墳墓為止。
不過,天有陰晴圓缺。
人也不是石頭。
在考取功名,完成人生階段的途中,無論愿意與否,總會遭遇意外,這里面,可能就有會威脅到自身性命的危險事件。
劉勝運氣不錯,連續(xù)遭遇了三次,
他的心情當然并不平靜,自然,也不需要平靜。
畢竟普通又不是什么萬劍難摧的盾牌,只是承認自己失敗,讓自己在面對失敗時,也能更加心安理得的,區(qū)區(qū)借口罷了。
考取功名,是一段漫漫長路。
一來,是因為考取功名,本身就分好幾個階段。
從鄉(xiāng),城,郡,御四門來依次進行。
鄉(xiāng)自然是最近的,然后,就需要離開家門,
于劉勝而言,從自家到京都,也是很漫長得一段征途。
他搖搖晃晃的走,在剛別城考后,劉勝遇到了路上的第一個同行人,其人姓想名元。也算俊逸,為人親和。
兩人共行。
樂趣許多,危險也不少,
途經(jīng)的野獸蒼狗不提,那山間破廟一夜驚魂,至今難忘,
那時劉勝第一次接觸到,所謂妖怪之流。
普通人遭遇這種怪事,概率是很小的。尤其是對劉勝這種,若不是為了考取功名,可能一生都不會從家鄉(xiāng)離開半步的普通人而言。
畢竟當今世道,遠行,并不方便,
想想那途經(jīng)可能的危險,簡直叫人望而卻步。
而告別破廟后,劉勝又開始獨行,他在距離郡考的近地,也就是胡安小鎮(zhèn)落腳。等待成績發(fā)布,溫習功課,以及休息身體。
然后,遇到了羅小開,
跟張元的特別不同,羅小開也很普通。
所以,他們很合得來,互相談?wù)搶Ψ?,說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談。
如此度過一個月的時間,劉勝便又啟程了,他要去考郡試,而在途中,劉勝又遇到一件怪事。
且這次還只有他一個人。
那是在山林,夜宿。
耳聽獸鳴。
劉勝有點害怕,他整個人縮成一團,不敢從這火堆旁離開,不知過多久,困倦上心頭,劉勝點著腦袋,一個重壓,溫熱的火星擦著臉皮,也讓他驚醒,
然后,劉勝就愣住了。
因為周遭太過于安靜,
安靜的,簡直猶如那蔓延而來的黑暗,將要把他吞噬一樣,劉勝匆忙的添把火,試圖用那雀躍的火焰,來讓自己從蔓延而至的黑暗中,保留性命,
就這樣,拖著疲憊的身體,他一直堅持到,直至目光所至,見天有白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