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船的是個小人，三寸高。
手里拿捏著一根很長的船撐。
對比起來，簡直像是畫出來的，因?yàn)樘滑F(xiàn)實(shí)了。
小人雖小，但的確是人，有手有腳，也不見有什么動物外貌，帶著斗笠，蒙著臉。
也不說話。
竹先生肯定不是第一次來了，要不然哪能這么輕車熟路呢。
上船后，年輕人絕的這不太對，跟人間坐船的感覺，很不一樣。
船在動嗎？
順?biāo)?，岸飄遠(yuǎn)去。
船確實(shí)在動，可船上的人感覺不到。
竹先生又做起來導(dǎo)游，介紹道。
“這船翁名字叫忘。”
“忘？是什么含義？”
“相應(yīng)的說法，有很多啦?！?p> 關(guān)于死人的世界，一直是最讓人畏懼，但又是最讓人好奇的，從古至今，不知多少人提筆寫過，多數(shù)的猜測跟探討，加上少數(shù)仙人透露的消息，才有了凡人眼中，地界的印象。
可，也只是印象而已。
因?yàn)榧幢闶切扌兄腥?，如竹先生?p> 也并不太清楚，地府的具體構(gòu)造。
雖然就年輕人來看，竹先生已經(jīng)算得上是見多識廣了。
地府的撐船人，有一個名字。忘，為什么叫這個名字？
之所以會生出這種疑問，還有一個理由，撐船人不只有一個，有許多的撐船人，可他們都是一樣的。無論名字，外形。
這全部的忘，究竟意味著什么呢？
第一種說法是，全部的忘，代表的是跟無憂林一樣的含義，傳說中，有一條忘川河。行過河，忘今生，再跟現(xiàn)世無瓜葛。
可，忘川河到底有多長呢？
所以這條坐船走，卻不覺船洞的河流，也可能是忘川河。
但，忘川河真的會讓人忘記今生嗎？
答案是否定的，正如無憂林也只是讓死者能夠更自在的享受地府時(shí)光，忘川河，也只是形式意義，它并不會讓死人缺少某段記憶，只是會讓死人更加淡漠現(xiàn)世。
而所有的忘，就像是一瓶瓶，令人昏睡的熏香。
聞著聞著，也就忘了現(xiàn)世了。
忘卻今生，投門來世。
這才應(yīng)該是忘川河的意義。
但這種說法，太過于宏大了，世上的浪漫并不局限一種，有人喜歡這種，那自然也會有人喜歡第二種。
第二種說法，地府的撐船人，名字叫忘。
但他們真的是忘嗎？
說到底，這個名字究竟是誰的，為什么會如此泛濫？
在思索后，想到的可能是。也許忘，是人世間的第一個死者。
那個時(shí)候，死亡恐怕都沒有被定義，畢竟壓根沒經(jīng)歷過。但因?yàn)榈谝粋€死人的存在，所有的活人才終于意識到。
死亡的存在。
忘，便是那個人的名字。
為人間之死，拉開序幕的名字。
死便是忘，忘也如死。
世世代代，如千金做流水，悠遠(yuǎn)傳百代。
竹先生說道。
“不過，具體的意義是什么，我們依舊不知道，因?yàn)樵?jīng)有了不得的大人物，親自問過陰陽正神?！?p> 年輕人問道。
“不知神仙怎么說的？”
竹先生笑道。
“神說，在他們存在之前，這個久遠(yuǎn)的名字，就存在了?！?p> 年輕人說道。
“地府，并不是因?yàn)殛庩栒竦拇嬖诙嬖冢踔?，都不是因?yàn)槿说拇嬖诙嬖冢俊?p> 竹先生說道。
“沒錯，自打天地生靈時(shí)，地府便存在了。而如今我們認(rèn)識的陰陽正神，只不過是老天爺?shù)膫髟捦?，找來的幫手罷了。天只會晴天霹靂，很少同人溝通啊?！?p> 年輕人說道。
“那，咱們?nèi)ツ淖?？?p> 竹先生說道。
“地府多無名字，到了便知其姓！”
什么意思？年輕人雖好奇，但并沒有問出口，因?yàn)樯底右部吹贸鰜?，這竹先生啊，是故意在那賣關(guān)子，扮神秘的，既然如此，那就等到了后，親眼所見吧。
…
船作停，人又行。
遠(yuǎn)方再見城。
墻高五百丈，雄偉難想象。
人間繁華沒得比較。
高門起，雕石立。威嚴(yán)如門神正身，挺拔似山頭站起。
年輕人心中震撼，眼前見到，口中喃喃。
“大姓見名，這是城名？”
竹先生笑道。
“沒錯，地府的城是沒有名字的，非要提個名字，那只能是城中住戶的大姓。這座城的大姓是什么，你不妨親自去問問，十人答曰?！?p> 年輕人搖搖頭說道。
“那還是算了，我早就心怯，哪里還敢多嘴。那先生，不知這門神又是哪一位？我見其面貌，非人間貼畫?！?p> 竹先生說道。
“這二位，現(xiàn)如今少有人間供奉了，畢竟人間歷朝經(jīng)代。門神也都變成了文臣武將。知道這兩位的都很少了，他們有名，左邊是神荼，右邊的是郁壘。算是人世間最早的那些門神了?！?p> 年輕人說道。
“第一次聽說?！?p> 竹先生笑道。
“你還年輕，多有見聞的日子呢，走吧，進(jìn)城！”
城門雖大，卻不用手推，人來自開。
過門見長廊。兩側(cè)昏暗光。仿佛步帝陵，陰涼似冰窖。
復(fù)興數(shù)十步，又見門開，再瞧亮光，耳聞喧囂，再見熱鬧。
一路走來，再加家鄉(xiāng)，所見繁華出，也無一可勝眼前。頂多相持。
不愧是五百丈的高墻格擋，里面果然是非同凡響。
年輕人到底是見過了一些世面，也沒有看花眼睛，只是問道。
“先生，不知咱們?nèi)ツ囊贿?？?p> 竹先生說道。
“此行要問的，是一位大人，我們走一段，尋個地你先歇歇腳。等我自己去問那大人?！?p> 年輕人想問，既然這樣，那干嘛帶他來？不過，眼下年輕人反而感謝竹先生，能讓他這一介凡俗，也見識到這樣的畫面。
所以，便沒說什么，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
兩人共同走了一段，找到一家酒樓。
竹先生早有準(zhǔn)備，從懷里取出來一只荷包，說道。
“這里面有三枚錢，足夠你停歇片刻。”
年輕人結(jié)過荷包，即便是三枚錢，這也太輕了。
竹先生說道。
“若是三枚錢用光，我還沒來，你便把這荷包抵押了吧，足可住一日?！?p> 年輕人點(diǎn)點(diǎn)頭，倒是沒問吃喝如何，因?yàn)樽源騺淼竭@地府，雖然初見也曾聞香嘴饞。可實(shí)際上，肚皮絲毫沒有饑餓的感覺，仿佛身體已經(jīng)忘記了，什么是餓。
不知是竹先生暗中幫助，還是這地府的另一種神秘？
說起來，死人真的需要吃東西呢？
竹先生提起那位大人時(shí)，也少了些輕松態(tài)，看來對方確實(shí)是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眼看著竹先生走了，年輕人也沒有不聽指揮，四處亂跑，他可不想英年早逝呢。不提那尋美人的欲求，只說家恩未盡，夢想未成，又哪能甘心去死？
所以年輕人很聽話的進(jìn)了那酒樓，
小二迎上來，跟人間無益。
年輕人自荷包里取出來一枚錢，遞給小二說道。
“點(diǎn)茶，坐會兒?！?p> 小二心領(lǐng)神會，但依舊不減熱情。
落座后，小二斟茶，年輕人卻在思考。
這里的人如果都是死人，那是不是，在這個年紀(jì)就死了？
總不能是老人死后，又做這跑堂的吧。不提能不能做，只說會不會做。跑堂，也不是簡單的。察言觀色，不能缺啊。
茶也有熱氣，只是，不能喝。
年輕人心中嘆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