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逼迫
秦氏也不管他，晚上回來不回來，她也不在乎，反正，一會兒她要打牌，男人在家肯定氣兒不順，她還得忍受他的叨叨。尹三手里的活兒還沒交付，夜以繼日地工作，尹二就幫弟弟做些力所能及的。“你去幫兒子一把呀。”林引旺給老銀說。
老銀搖頭：“就該讓他知道我當(dāng)年有多苦?！?p> “何必呢？”
“你不懂，老三和老大，總向著他娘?！?p> 那是他娘厲害，兩個孩子心眼子多，欺軟怕硬，不像老二那么正直……
還有最后一頭豬，本打算明天殺了去賣，沒想到林雙管來了，他原本定的豬，人家不賣給他了。
“引旺哥，你無論如何都讓給我，我保證一文都不少給你，毛豬，給你十五文一斤，行不行？”
見林引旺眉頭一皺，他立刻改口：“十八文，十八文！”林引旺還是不答應(yīng)：“我自己賣，還能落下頭蹄下水，還能賣這么多錢。”
林雙管狠了狠心：“二十文，這個價錢可頂天了，而且，肚子腸子給你，豬蹄也給你，行不？”
林引旺看到大家也都累得不行，就答應(yīng)了，林雙管是個狠人，把價格提到三十五文，還有一天就年三十了，街上只剩他一家賣肉的，下手晚了的只得咬牙吃這個虧。
一頭豬賣了五千一百二十文，林引旺把零頭抹去，收了五千文。
林雙管最后只給了個腸子，說是豬蹄讓他賣了，林引旺也沒計較，家里的豬蹄已經(jīng)夠多了，幾十只呢。
豬蹄、豬耳焯水，拔掉上面的毛，用刷子洗干凈，鹵了一鍋，原本要分給老銀一半的，老銀家的三個人，卻都回家了沒過來。
林引旺和小麥去老宅取東西，在街上過時，看到帶了女兒，她手里提著一大籃麻花，女兒手里舉著兩個糖人。
林引旺氣得肚子疼：“你老銀叔就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給他說過多少次了，錢要掌在自己手里?！?p> 小麥無語，老銀就是個戀愛腦，他對老婆，那是愛到了極點，連原則都不講了。
返回的路上，天上上飄飄灑灑下起雪來。
旱了一冬天，過年大雪來湊熱鬧，不過，農(nóng)民的臉上，都是歡喜的，瑞雪兆豐年嘛！
兩人返堿灘地，看到尹三來了，眼圈還紅紅的，林引旺嚇了一跳：“怎么了這是？”
原來，秦氏說戴一下他的簪子玩玩，現(xiàn)在賴著不還。
“我干了這幾天，還不夠一根簪子的本錢呢。”
“算了，那是你娘，你掙的，還不都是他掌著呀？”
尹三搖頭：“我娘，說不定什么時候輸急眼，就把簪子押出去了。旺伯，我要不攢點錢，到時候拿什么娶媳婦？我娘肯定不會管我，她只愛我哥，還有妹妹?！?p> 他才十二歲，就已經(jīng)開始規(guī)劃自己的將來了，心思可真夠用。
小麥很同情傻尹二，他就是個只知道奉獻的人，在那樣的家里，能過得好嗎？
林引旺還在安慰尹三：“你娘對你不是還可以嗎？”
尹三癟癟嘴：“是比二哥好一些，二哥今天都哭了?！薄?p> 林引旺心疼尹二，卻沒有說什么。
能說什么？
安慰了尹三，讓他端了一盆鹵好的豬耳豬蹄心肝肺回去。
大年三十，剪窗花貼對聯(lián)，家里家外打掃得干干凈凈，吃過晚飯，女人帶著孩子在家守夜，男人們齊聚祠堂，只等子時一到，開始祭奠祖宗。
后補林家族的男人也不例外，大家在等待的時候，難免會聊點什么。
無疑，林引旺是今年最大的話題。
“引旺哥，咱倆還是一個爺呢，你成天帶著老銀匠，也不喊上我?！?p> 林福旺的奶奶是后娘，當(dāng)年沒少虐待、欺負林引旺他爹，爺爺死后，兩家基本上不打交道。
林引旺當(dāng)然就當(dāng)他的話是一股風(fēng)，跟沒聽見一般。
林福旺抱怨的話還是好聽的，林全旺說出來的話，就惡毒了：“一家人搬到村外住，還這么明目張膽的，能掙多少錢啊，弄出那么大的陣勢，就算這幾年還算太平，可誰知道花峰山的土匪是不是又聚堆了。”
這和他爹就是一路貨，難道土匪肆虐，就一定不會危及到他家嗎？
哪怕自家日子不好過，也見不得別人好過的貨。
剩下的人中，也有抱怨林引旺：“發(fā)財也不帶上大家。”
林引旺剛開始不屑于搭理那些人，最后終于忍功破碎，站起來：“我今年冬天才穿上了鞋子，以前哪怕外面滴水成冰，都是光腳，誰可憐過我，給過一雙鞋子？哪怕自己穿爛了，不穿了的破洞鞋子，扔到糞堆上，也不給我？”
大家都很意外地看著他，什么時候，林引旺還會為自己辯解了？
有的人張張嘴，最后卻沒說出話來，焦氏多麻纏啊，誰給了你一雙鞋，就得忍受她好幾天的謾罵，那感覺實在太憋屈了。
“你沒鞋穿，說一聲啊，你不說誰知道你哪兒癢癢？”林福旺辯解道。
“你也沒給我說想跟著我干哪！”
以前，只知道嘻嘻哈哈，誰都能指責(zé)，也都能訓(xùn)幾句的人，沒想到忽然和大家針鋒相對，實在讓人驚詫。
林引旺四下看看：“我就是你們腳底下的爛泥，想怎么踩就怎么踩，今年不讓踩了，都不高興了么？你們高興了，也不想想，我是怎么忍受的?！?p> 說著，他走向祭壇，把自己老爹的牌位，從后面的角落拿出來，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塵：“這樣的族人，要來何用？我是嫌日子好過、沒人欺負了？”
說完抱著牌位就往外走：“今后，你們過你們的，我過我的，我不認(rèn)識你們！”
“你干什么？”林老大低聲喝止。
“別擋著我，沒意思。”林引旺繞過林老大，還是繼續(xù)往外走。
五奶奶的兒子林澤旺跑過來，一把拉住了林引旺的胳膊，滿臉堆笑：“別生氣，別生氣，有話好好說嘛，大家也就是羨慕你今年掙大錢了唄?！?p> 林引旺還是拉著臉不高興，林澤旺繼續(xù)安慰他：“大家日子都不好過，有幾個人家開春就要斷頓了，念著咱們好歹一個祖宗，就想你拉拔拉拔，他們不會說話，你別往心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