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晶瑩透亮的露珠順著風(fēng)聲如斷線珍珠般從樹上,廊檐,草叢落下。
廊檐低徊,一雙素白且干瘦的手接住那滴落下的屋檐水。
水指相觸之間,冰涼沁入骨髓,那雙手縮了回去,接著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
“來了?”
戚笙喝著熱茶,水霧蒸騰,若是不知情的人忽然闖入怕是以為自己誤入仙境見了仙人。
要是忽略那響破云霄的喇叭聲和嘈雜的聲音確實美好如畫。
“你,到底要怎樣?”
紫怡不解且恐懼,戚笙要滅木族就自己來就好了,偏偏還把她捉來,更離譜的是他把所有人抓了全關(guān)地下室。
哦,對,地下室都還是他安排人加班加點挖的。
她懷疑戚笙是要練什么邪術(shù),可是他又把穆棱扔那些奇奇怪怪的圖案上面,莫非是先把穆棱煉了再吃?
不管戚笙有什么目的,此地必然不能久留。
“當(dāng)然是實現(xiàn)你愿望了。”
戚笙輕笑道,咽下茶水,優(yōu)雅將茶杯放下。
“你也想看,對吧?”
話是疑問句,可語氣不容置疑。
紫怡沒敢反駁,瞥見旁邊鎮(zhèn)定自若的麗媛也慢慢安了心。
麗媛都不怕,她應(yīng)該沒問題吧?
“打電話?!?p> 戚笙突然出聲。
“???”
紫怡不解。
“打木闌珊電話,你有吧?”
“哦,哦!”
紫怡迅速理解,可剛播出號碼她突然想起木闌珊不是被抓了嗎?她能接?
但瞄著神定氣閑戚笙她只能將疑惑咽下去。
出乎意料,電話很快接通。
“哪位?”
隔著手機屏幕也能感受到接電話的人語氣不好。
紫怡看了一眼戚笙,戚笙示意她自己說。
“阿姨,不好了,木言被妖怪捉走了,木族的人都不見了!熙川已經(jīng)亂了,我該怎么辦?”
說著紫怡還帶了哭腔,聽起來又惶恐又難過。
電話那天沉默良久,突然傳來一聲男聲。
“你現(xiàn)在在哪兒?”
紫怡看了一眼戚笙,戚笙黑著一張臉指了指地面。
“木言家的院子里。我……”紫怡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啜泣道:“都沒有人,我好害怕……”
“你……”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你先待那兒,我們很快回來?!?p> 話音剛落,一陣嘟嘟聲,對面匆忙掛了電話。
啪啪啪——
“好演技!”
戚笙忍不住想笑,金霞那么裝,她這翻版也一樣,莫不是傳說中的靈魂記憶?
紫怡立刻紅了臉,緊張期待的看向戚笙:“我現(xiàn)在可以走了嗎?”
“不能?!?p> 戚笙瞬間面無表情,招了招手,麗媛立刻上前打暈了紫怡。
“捆起來,貼上符,丟河里?!?p> 說完戚笙起身離去,昨晚山鬼打探到了“木闌珊”的位置。
對于用什么陣法殺死木族,山鬼并不在意,他們只要木族死。
眼下天色尚早,戚笙先去確定穆棱的情況。
他將木宅作為決戰(zhàn)地不是沒有依據(jù),他也說不上來,但穆棱體內(nèi)的力量給他的感覺在這里更溫順。
他信步走過木質(zhì)的小道,木質(zhì)的地板下隱約可聽見嗚咽聲。
因為他將木族人全關(guān)下面了,他要用木族所有人的“生”徹底喚醒穆棱體內(nèi)的力量。
同時他還要在“生”動手腳,將死咒刻入穆棱魂中,既然長澤選了他作為赤子,那么他絕不能背叛她。
他必須成為長澤的戰(zhàn)力,又必須絕對忠誠,這就是他送給長澤的大禮。
不過,收禮總是避免不了一些代價,不是嗎?
至于會打亂她的計劃?那就當(dāng)是懲罰她之前聯(lián)合木族封印他的事。
山鬼分散的藏在木宅周圍,只要他們靠近,他就會立刻全力催發(fā)陣法。
引陣,太玄之下不可抵,雖然做這陣法幾乎要了他命,但用來牽引應(yīng)該夠了吧?
正想著,不知不覺的已經(jīng)到了。
山鬼族一向靠譜。
巨大的陣法以木宅為中心擴向四周,木宅偏北處氣息甚好,剛好設(shè)這奪生陣。
奪生陣以槐木為臺,生人為基,獲取之人更需以寒鐵著身,腳不觸地。
簡單來講,被懸空掉掛在木架上。
小孩子的身體無法承受體內(nèi)的劇變,七竅已經(jīng)開始流血。
穆棱知道是戚笙,因為只有戚笙才會有濃重的龍涎香味。
可他沒有力氣了,甚至連抬頭都做不到。
體內(nèi)似有千萬只螞蟻撕咬著他的內(nèi)臟,身體火辣辣的疼,腦瓜子嗡嗡響。
“很快就能結(jié)束?!?p> 看著小孩子被吊著又是抽搐,又是汗不要錢的流,血嘩啦啦的落。
戚笙心中生出幾分不忍。
接著他尋了個干凈的地方盤膝而坐,繼續(xù)牽引穆棱體內(nèi)的力量。
只是這力量著實不好牽引,不過有了引陣稍微輕松一些。
穆棱感覺眼前出現(xiàn)了幻象,他隱約的見到了一個黑影,看背影似乎是女子。
碰碰——
外面?zhèn)鱽砟_步聲與嘈雜的打斗聲。
戚笙心中一頓,竟比他預(yù)計的還要早?
思及此,他加大了力度牽引。
身體好熱!
好暈!
好痛!
好難受!
好難過!
穆棱感覺自己快炸了。
恍惚間又好冷。
有吵鬧聲。
水滴聲。
風(fēng)聲。
飛鳥振翅聲。
落葉落地聲。
突然,似乎什么也聽不清,聽不見了。
穆棱茫然抬頭。
只見戚笙趴地上吐血不止,他提著劍,似乎想爬起來。
“你是誰?!”
這一次他聽清了。
他試圖回答,但似乎發(fā)不出聲音。
接著綠色印入眼簾,緊跟其后的是鵝黃色。
“神??!”
穆棱聽到有人驚呼。
“按回去!”
“啊——”
耳畔傳來女子的慘叫聲,穆棱只覺自己不斷落空,落空,沉淀。
不久,腳底傳來一聲聲尖叫與哭泣。
發(fā)生什么了?他想問。
再睜眼,只見許多骷髏頭將他緊緊圍住。
再回神,一個白衣女子定定看著他。
接著劇疼襲來,視線終于黑了下去。
木族已然淪為一片廢區(qū),廢區(qū)之上,零零與一一相互攙扶。
而她們周圍,凝空的木屑,睜大眼的山鬼,維持著墜落的一切。
在上一秒,世界停止轉(zhuǎn)動。
“你們。”
白衣女子欲言又止,她倒是想罵,可是初靈神女的神格都顯現(xiàn)出來了。
她現(xiàn)在可不能與她們交惡,萬一有朝一日初靈真的回歸了,她說不定能撿些好處。
但,考慮到也有許多天道不贊同初靈回歸,她也不能太熱切,現(xiàn)在這情況搞得她這個中立派很難搞啊!
“你們打算怎么做?我要是放手,這個世界線可就毀了。”
零零看一眼一一,她腦子里沒有解決這種問題的辦法,現(xiàn)在也很懵。
而且方才大約三分之一的金光都沒入了她體內(nèi)。
也不知道有沒有后遺癥……
“入魂?!?p> 一一面帶堅定,嗓音清冷。
“入魂?”
零零不解。
“其實他的魂應(yīng)該早就出現(xiàn)問題了,但我力量不夠,無法替他修補。”
零零還是不解,她迷茫的看著一一,心里莫名不舒服。
“的確?!?p> 白衣女子神色凝重。
“不過入魂一事兇險異常,去了,可不一定會得來?!?p> “那你替我告訴蘇木,太虛鏡我送他了?!?p> 一一笑道,零零詫異,明明她和一一傷得挺重,可一一看起來就是要比她好看得多。
而且,明明是決定生死的大事,聽一一這語氣,像是去旅游似的。
她好像第一對一一產(chǎn)生了排斥感?
零零低著頭沒吱聲。
“好,我?guī)湍??!?p> 白衣女子贊賞的看著一一:“不愧是長澤公主,有魄力?!?p> “既然你是為我的世界奔波,那,在入魂期我必拼盡全力護你們周全?!?p> “哪里?!币灰徊缓靡馑嫉溃骸笆俏覀兊牡絹聿拧?,是我有愧于你……”
“一碼歸一碼?!卑滓屡哟驍嘁灰唬骸拔彝饽銈儊硎乔妨颂K木的人情,這不干你們事?!?p> “長澤,你的事我也知道一些,但我要提醒你,入魂,“魂”未必只有一魂。”
“這小孩兒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出生得詭異,即使我是這里的天道也查不出他的來路?!?p> 一一正要道謝,卻見女子猶豫不決的看著她。
接著白衣女子指尖一劃,穆棱立刻漂浮于她面前。
光芒流轉(zhuǎn)于穆棱全身,不知觸碰到什么光芒瞬間褪去。
“他……”女子看著穆棱神色復(fù)雜,轉(zhuǎn)而看向一一:“我剛剛試了試,他體內(nèi)真有一股奇怪的力量?!?p> “他應(yīng)該沒和你們說過,他在斷背山的時候把我封在降生臺上的邪物帶走了?!?p> 女子看起來很疑惑,繼續(xù)試探穆棱身體本能反應(yīng)道:“我后來也試了試,但他身上完全沒有邪物的氣息……我就沒管……”
“嗯?可我查他記憶的時候那段記憶是一片空白啊,算了,能逼出來嗎?”
“不能?!?p> “也是,他連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都吸了些,還有什么東西他沒有?”
零零看得透徹,她這赤子真不知收的什么玩意兒,不過收都收了,無故丟棄也不合適。
更何況不解決這事她們根本跑不掉。
“對了,入魂有要求嗎?我也要去?”
“當(dāng)然”,一一不假思索。
“本就是你和他牽扯多一些?!?p> “我?”零零一愣,其實她不想。
白衣女子她沉默一會兒,斟酌著解釋道:“所謂魂是由記憶與“生”組成的,目前我們并不知道他記憶里是否有斷層,所以需要另一帶有記憶的人合理引導(dǎo)?!?p> “那我和零零其中一個抹去記憶,若有需要其中一人再將記憶交還給對方。”
“可行。”
白衣女子立刻贊同,沒有記憶的人入魂影響不大,而且兩人入魂還能增加成功率。
“便委屈零零小姐吧。”
話未說完,零零只見白光閃過,接著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