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舊書樓,自然不會是因為書樓很舊,只因為在書院后山的人看來,這幢樓替書院收藏書籍,而書之一物只是用來闡述書者的思想,思想這種東西一旦躍出腦海用文字寫于紙上便成了舊物,所以這里的任何書全都是舊書,自然舊書樓也由此而來。
這實在是很有意思的想法,也實在是很有道理的想法。
葉昊臉上微微生出了一絲笑意,腳步輕抬就要踏進舊書樓的門檻,而就在他的腳步即將踏入之時,心中竟是無來由地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悸意。
這一絲悸意來得是那么突然,是那么地毫無道理,是那么地讓他都無法抵擋以至于渾身上下瞬間完全都繃緊了。
葉昊是武道修煉中人,他的反應(yīng)已是足夠快了,天地元氣在識海中念力的呼喚下霎時就附著于體表,做好了直面這絲悸意的來源。
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做好了這些準(zhǔn)備之后,那一絲悸意竟是不知何時又悄然消失無蹤了。
若不是還能感受到背后衣衫的汗?jié)褚?,葉昊險些簡直都要以為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覺罷了。
可是是什么人能在書院里出手,又是什么人敢在書院里出手。
葉昊皺起了眉,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舊書樓的二樓。
舊書樓的二樓窗戶緊閉,那里什么都沒有。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抬頭看向舊書樓二樓的一瞬間,他先前所經(jīng)過的那片筆直如劍的小樹林中蟬鳴聲猛然轟鳴大作,空中隨風(fēng)飄下的落葉霎時間直接粉碎成了幾千幾萬縷,就像是那些樹葉在一瞬間被鋒銳至極的物事切割過了一般。
這實在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世間有什么事物能在短短的時間里辦到這樣的事情,若這種事物針對的不是樹葉而是人,那又會出現(xiàn)怎樣恐怖的結(jié)果。
葉昊踏出的腳步此時緩緩收回,將自身念力盡數(shù)噴涌而出,全部的感知被放到最大,舊書樓四面八方的細微變化瞬間就反映到了他的識海之中。
如此這般約莫過了兩盞茶的工夫,他識海之中依舊平靜如水,葉昊卻是什么也沒有感受到,這不禁讓他皺起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幾分。
這究竟是什么樣的強者,才能在出手之后竟是讓自己都不能找到一絲一毫的痕跡。
就是這般想著,葉昊漸漸地已經(jīng)隱隱猜到了某種可能,而這非但沒有讓他放下心來,反而是生出了更多的警惕。
如果真的是他所猜測的那個人,那么就算再多的警惕也不會多余。
“既然敢來,為何又不敢進了!?”舊書樓的二層樓上突然傳來了一道女子的聲音,語氣平淡中帶著些微的嘲諷之意。
葉昊皺起的眉頭慢慢散開,復(fù)又緩緩挑起,心下的猜測已有了八九分確定。
稍許之后見葉昊未作回應(yīng),舊書樓的二層樓上那道聲音復(fù)又響起,這次隱隱帶上了呵斥之意道:“既是不敢,還不退去!”
葉昊眉梢挑得更高了些,終于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先前那只腳重新抬起,向著舊書樓內(nèi)直接踏出了一步,同時慨然道:“既是書院三先生相邀,葉某豈有不敢之意。”
他這么說著,踏出的腳步不停,看也沒看舊書樓一層中浩若瀚海的典籍,直接就奔向了一道出現(xiàn)在眼前的樓梯而去。
葉昊現(xiàn)在在舊書樓的第一層,那樓梯之上自然就是舊書樓的二層樓。
隨著‘咚咚’的腳步聲在安靜的舊書樓內(nèi)響起,葉昊已經(jīng)踏步拾階而上,然后他在登上樓的第一時間就將目光投向了樓內(nèi)的窗畔處。
窗畔處有一處幾案,案旁坐著的是一個穿著教授袍的中年女子,她仿佛對于葉昊的目光毫無所覺,依舊在專心地描著自己的小楷。
葉昊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向著窗畔處踏出了幾步,抱了一拳行禮道:“書院學(xué)生葉昊,見過三先生。”
原來這窗畔的中年女子,竟正是書院的三先生余簾。
余簾眉頭微蹙,終于抬起了頭來,看向了面前的葉昊語帶嘲諷道:“我竟是不知,什么時候知守觀的傳人竟也成了我書院的學(xué)生?!?p> 葉昊緩聲說道:“昔日魔宗的宗主都能成為書院的三先生,我這個知守觀的傳人自然也可以做一做書院的學(xué)生。”
余簾眼中閃過一絲厲芒,沉聲道:“你認識我?”
葉昊像是沒有看到余簾的眼神變化一般,點了點頭道:“自然是認得的?!?p> 余簾眼中厲芒更甚,道:“昊天道門自命正義,你這個觀主的傳人,遇到我這個魔宗的大魔頭,難道就不準(zhǔn)備除魔衛(wèi)道?”
葉昊的神情有些奇怪,道:“我本就對除魔衛(wèi)道沒什么興趣,更何況我還不想死?!?p> 余簾被葉昊的這個答案弄得微微一怔,旋即嘴角就微微翹起,道:“昊天的信徒也會怕死?”
葉昊道:“沒有人會不怕死,更何況我并沒有說我是昊天的信徒?!?p> 余簾的神情很是奇怪,道:“你難道就不怕觀主會懲罰你?”
葉昊淡淡道:“師傅好不容易收到一個我這樣的弟子,相信他老人家一定也不希望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一定會原諒我今日的所作所為的?!?p> 余簾看向葉昊,看了好一會兒,然后滿是嘲諷地道:“道門的人果然還是如此無恥?!?p> 葉昊被如此說卻是毫不動怒,依舊面不改色,道:“宗主過獎?!?p> 余簾的眼簾內(nèi)隱約閃過一道蟬影,認真地打量了一眼葉昊,道:“君陌說得果然不錯,你的確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葉昊被這目光看得渾身驟然一寒,再次升起了先前的那股強烈悸意,對于余簾后面的話卻是未作回應(yīng)。
余簾揮了揮手,道:“我不知你究竟意欲何為,不過既然二師兄已經(jīng)發(fā)話,你只要不打擾到我,我也懶得管你?!?p> 葉昊聞言向余簾看去,只見對方此時已經(jīng)重又安靜下來,自顧自地臨摹起了蠅頭小楷,不由心神微微一松抱拳一禮后自顧自地走向了二樓的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