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煥茹緩緩起身,紅玉忙去替她開門。她什么也沒說,默默帶著湘兒和紅玉出門離開了。
回到鐘府的時候,那把殘心還靜靜躺在她的琴桌上,她叫來一個小丫頭詢問,小丫頭告訴她,殘心送到古園,古園的人拒不肯收,東西不是他們送的,所以也不肯接收,請小姐去找送琴之人。
夜色沉沉,鐘煥茹坐在房里,卻了無睡意,望著手腕上的一串鉆石手鏈出神。
這是十五歲時,隆震海送給她的定情信物。一根細細的白金手鏈上,點綴著“如”“?!眱蓚€用鉆石鑲嵌的字。一是取鐘煥茹和隆震海名字的諧音,也是取“情深如?!钡囊忸^。顆顆璀璨的鉆石光彩奪目,盤旋纏繞在她手腕間,襯得她的皓腕更加纖細柔嫩。
她摩挲著顆顆冰冷華麗的鉆石,想著與隆震海曾經(jīng)的往事,心頭泛起陣陣疼痛,眼前漸漸模糊起來。
自從那日之后,鐘煥茹就不再與榮君南單獨見面了,他偶爾約她出去,她也是禮貌婉拒,榮君南也不惱,依舊紳士優(yōu)雅,鍥而不舍。
寧都關(guān)于隆震海和丫鬟的風(fēng)流韻事漸漸平息,似乎終于被人遺忘了。直到第二年七月,盛夏時節(jié),蘭馨產(chǎn)下了一個男嬰。隆震海下了死令,誰敢泄露一個字出去,就軍法處置??墒呛檬虏怀鲩T,越是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越是不脛而走。
幾乎一夜之間,寧都的街頭巷尾又沸沸揚揚傳播著隆督軍喜得貴子的“喜事”。甚至連他從小到大接觸過的名媛淑女,明星舞女,都被一一拿出來猜測評論。說的最多最難聽的,自然是他和鐘煥茹的“兩小無猜,情深義重”,隆震海的“風(fēng)流督軍”之名已經(jīng)名揚崖北,人人津津樂道。
鐘夫人自然不許下人們在府里談?wù)撀≌鸷#墒橇餮约娂?,再不許,也禁不住只言片語傳進鐘煥茹的耳中。人言可畏,鐘煥茹自覺顏面無光,自是不肯邁出大門一步。隆震海無論是打電話來,還是登門請罪,都會被鐘家上下橫眉冷對,拒之門外。
兩個人面對一墻之隔,卻覺得咫尺天涯,再見無期。
八月,辛苦懷胎十月的傅婉琳終于等到了臨盆之期。這是鐘府的喜事,自然也是傅家的大事。女兒要產(chǎn)子,傅家二老連忙讓傅熠航帶著一群醫(yī)生護士提前幾天就浩浩蕩蕩住進了鐘府,為女兒和即將出生的孩子保駕護航。
她已經(jīng)折騰了一天,肚子疼的死去活來,還是生不下來。護士一遍遍查看,不是難產(chǎn),只是骨縫遲遲不開,還不到生產(chǎn)的時間。
鐘夫人生了三個子女,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開了祠堂拜祖先,求祖宗保佑。傅夫人派人去廟里上香許愿,求神拜佛,把能拜的菩薩都拜了個遍。終于在半夜時分,一聲響亮的啼哭中,孩子出生了。
一個八斤重的男孩,粉白的皮膚,大大的眼睛。鐘偉宸夫婦樂得合不攏嘴,抱著孫子愛不釋手。
“哪見過生下來就這么大的孩子!你們?nèi)齻€生下來都不到七斤!瞧這小模樣,說是滿月的孩子也有人信!婉琳可真是鐘家的大功臣!”
鐘偉宸坐在旁邊,伸出手指小心的逗弄著:“是啊!這哪像剛出生的孩子!模樣簡直跟睿淵一模一樣!”
鐘夫人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襁褓中的嬰兒,笑道:“我看吶!比睿淵還好看!眼睛和小嘴像婉琳!額頭和下巴像睿淵!是挑著父母的好模樣長的!”
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笑了,每個人都打從心眼里高興。鐘煥茹湊過去仔細看了看,驚嘆道:“好可愛??!他怎么這么小???”
鐘夫人笑道:“不小了!比你出生的時候大多了!你出生的時候還不夠六斤!”
鐘偉宸問道:“名字想好了沒有?這是咱們鐘家的嫡孫,得取個響亮的好名字!”
鐘睿淵起身說道:“還沒有!婉琳說父親的學(xué)識好,等著讓父親??!”
鐘偉宸滿意的笑了笑,點頭說道:“好!我倒是想了一個,叫鐘淇奧怎么樣?淇奧是《詩經(jīng)·衛(wèi)風(fēng)》中一篇描寫君子的詩,描寫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錫,如圭如璧。瑟兮僴兮,赫兮咺兮。這也是我們對他一生最大的期許和祝福,你們覺得怎么樣?”
“鐘淇奧,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好好好!”在眾人的齊聲贊嘆中,鐘家嫡孫的名字便這樣取好了。
孩子在鐘夫人的懷里安穩(wěn)的睡著,嬌嫩可人的樣子,讓人愛不釋手。鐘煥茹忍不住想要抱抱孩子,可鐘夫人連連搖頭,無論如何不答應(yīng)。怕她不會抱,失手傷了孩子。
鐘煥茹沒辦法,還是湊到跟前眼巴巴的看著,心里有股暖洋洋的感覺在流動,流向她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
原來母親這樣偉大,十月懷胎,受盡苦楚,竟可以孕育出這樣一個嬌嫩鮮活的生命。他會延續(xù)父母真摯純凈的愛,延續(xù)他們璀璨頑強的生命,延續(xù)一個家族的命脈香火,原來生命這樣美好。
天都蒙蒙亮了,眾人才戀戀不舍的各自散去,幾個奶娘小心翼翼的接過鐘淇奧,輕手輕腳的回房去了。
鐘煥茹日日去看望傅婉琳,抱著鐘淇奧左看右看,喜歡的不得了。
鐘夫人在珍寶軒替鐘淇奧定做了長命金鎖,送過來一看,卻覺得過于沉重,不適合小孩子佩戴。鐘煥茹不放心,便帶著湘兒去了珍寶軒,與掌柜商量修改的式樣。
珍寶軒是鐘家的產(chǎn)業(yè),所以鐘府所用的珠寶首飾大都出自這里。鐘煥茹與掌柜商定了修改式樣,又仔細選了兩個金項圈,才打道回府。
汽車行駛在路上,鐘煥茹拿著手里的金項圈與湘兒說著什么。忽然,汽車一個急剎車,尖嘯著停在了路上。
鐘煥茹和湘兒猝不及防,險些撞到了鼻子,待坐穩(wěn)了,湘兒連忙問道:“怎么回事?”
司機是程遠生特別安排的,沉默寡言,身手卻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他回過頭來淡淡道:“小姐,隆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