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宵宵過完年就聽顧斐的話開始了心理治療,她原來生活在陰影里,無所謂這灰暗更深更刻骨,可是現(xiàn)在有人拉著她走了出來,她沒有理由停留在原地,她必須往前走,她得把陰霾全都拋棄掉,然后攜帶世界和星光,把自己送給她的愛人。
是一個女醫(yī)生,溫溫柔柔,尤宵宵和她聊天的時候很放松,她沒有讓顧斐陪他,她覺得沒有必要讓顧斐知曉她內(nèi)心的陰暗面,數(shù)不清的崩潰瞬間,仔細考慮過的各種殘忍方式,她壓抑了很久的欲望和掙扎,通通都告訴了面前的女醫(yī)生,她覺得解脫,壓在身上的種種壓力,在遇見顧斐以后,全都成了她向前走的動力。
她厭惡她的父母,她從小就不明白,為什么小孩子和大人吵架,所有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埋怨孩子不懂事,可是,大人做的事,卻深深刻在孩子心里,像一把尖刀,刮磨著,把小孩殺了,變成了怪物。
父母從來都不掩飾他們對自己的嫌棄,甚至看向她皮膚的眼神,都包含著厭惡,那是一種陰暗潮濕的感覺,直接把尤宵宵扔進了下水溝里,她什么都沒做,已經(jīng)臟的透徹。
皮膚潰爛,一寸一寸的爬上了全身,父母只是當做沒看見,實在忽視不過去了,就把她扔在醫(yī)院住上十天半個月,然后開一堆的藥,有時候他們不想管,就把那時剛上六年級的尤宵宵帶到私人診所,然后一次性開幾十副中藥,尤宵宵第一次喝藥,吐了半碗,然后喝了一年,就麻木的沒了味覺。
她淡淡地和那位女醫(yī)生說,“愛和不愛是有區(qū)別的,管和不管也是有區(qū)別的,我的父母把我當成垃圾,醫(yī)生,我的心直接被丟到了垃圾桶,你都想象不到,他們看我的眼神,比大街上陌生人看到我漏在外面的皮膚時的眼神還要惡心,我不明白,我很痛苦,他們沒心,我沒辦法”
尤宵宵的眼眶通紅,但她沒有哭,她忍著心里撕裂的疼,平靜的說著她記憶里潮濕的蟲。
她走出診室的時候,有些站不穩(wěn),呼吸突然急促,她快要支撐不住,她覺得腦漿都被翻攪了一遍,結痂的傷口又一次裂開,她猛的跪地,淚水爬滿了一整張臉。
顧斐在拐角處,慢慢下蹲,感受著她鋪天蓋地的悲傷,和濃到化不開的委屈。
他一直在后面默默跟著她,害怕她出什么事情,直到她回了家,他又等了一會,等到感覺她心情應該平復下來了,才小心翼翼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過了一會兒才被接起,除了聲音比平常更啞了,尤宵宵努力掩飾那些負面的情緒,盡量軟著嗓子和他說話,顧斐溫聲安撫了幾句,就讓她早點睡。
第一次治療的那個晚上,尤宵宵家里的燈凌晨兩點多才暗下去,顧斐在樓下守了一夜。
最后診療的結果是輕度抑郁癥和重度焦慮癥,安全感缺失,伴有幻聽。
尤宵宵搬出了宿舍,在她生日那天搬到了顧斐家,家里的全部角角都用軟布包了起來,主臥換成了粉色墻紙,顧斐搬到了客房。
經(jīng)過一年多的治療,尤宵宵的心理狀態(tài)好了很多,如果有顧斐陪她,不吃藥也能睡的很好,幻聽也很久都沒有出現(xiàn)了,她現(xiàn)在心里,理想和愛,再無暇顧及其他。
大二那年,她滿二十,在A大校園,她單膝跪地,手捧一枚素圈戒指,向他求婚。
他寵溺的笑,既然玫瑰小姐想要強勢一回,他就不介意暫時當一下嬌寶寶。
在她耳邊輕輕地說,“我愿意嫁,你娶我就嫁”
當然第二天他又補了一次求婚,手捧玫瑰,踩著碎光。
他們結婚了,她終于有了自己的家,一個心心念念,只屬于她的家,她虔誠溫柔,想要把余生奉上。
婚禮上,宋臻突然想起了他第一次見尤宵宵的時候,他剛剛實習,還在住院部,那個穿著病號服的女生,神色蒼白,她的媽媽各種不耐煩,有時尤宵宵會流淚,面無表情的流淚,好像只是無意識的,悲傷不小心溢了出來。
他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活的那么難過,尤宵宵的皮膚病很嚴重,她體質弱,只能靠藥物維持,但是偏偏家長不重視,嚴重了才來醫(yī)院,那么漂亮一個女生,卻沒有一點生氣,陰郁的,像濕霧一般的難過。
更多的時候,帶著刺,冷徹的,對這個世界都充滿了抗拒。
看著穿著白色婚紗,笑的純粹溫柔的女孩,他第一次為她感到慶幸,慶幸她沒有放棄自己,慶幸她終于活在了陽光下。
而她,其實本來就是光。
玫瑰的刺也化成了柔軟的藤,攀附上了愛人的心臟,從此,霧氣消散,余光里滿是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