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國公府門前,慕承云將裹著披風的慕芊柔抱了下來。
柳氏早就在門口焦急地等著,見慕芊柔被救回來,聲音急切,“柔兒,我的柔兒,這到底是出什么事兒了?。 ?p> 慕承云無比心痛地看向柳氏,“娘,是我沒用,沒能及時找到柔兒。她……”
慕芊柔不想讓慕承云把事情說出口,打斷他的話,無比委屈地喚了聲,“母親?!?p> 她這一聲“母親”,令柳氏格外揪心。
“柔兒別怕,母親在呢。外面風大,進去再說?!?p> 回到芷蘭苑,慕芊柔臉色煞白地抱住柳氏,哭都梨花帶雨,惹人心疼。
“母親,柔兒不配再做您的女兒了!”
“傻孩子,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绷仙跏遣蝗?,伸手捋了捋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
被采花賊擄走,一夜未歸,可憐的柔兒,一定嚇得不輕。
是她這個做母親的沒有保護好女兒啊。
慕芊柔抽抽搭搭地哭泣,“母親,柔兒讓國公府蒙羞了……巷口那么多人,他們都看到了……我不想活了……”
一想到那個采花賊對她做的事,她就恨不得將那人千刀萬剮!
她這十幾年來努力維持的貴女形象,竟被毀于一旦!
父親向來重面子,她又不是他們親生的女兒,如今被惡人壞了名聲,這國公府哪里還有她的容身之處啊。
好在,柳氏心軟。
她只要能夠得到柳氏的疼愛,便不會被丟棄。
慕芊柔倚靠在柳氏懷中,假裝哭得無比傷心,哽咽著、抽泣著,甚至幾乎要哭暈過去。
慕承云心疼慕芊柔,不比柳氏少。
想到她受此屈辱,他格外火大。
“柔兒,二哥哥向你保證,絕對會堵住那些人的嘴!我看哪個敢議論國公府的大小姐!”
留下這句話后,他轉身走了出去。
慕芊柔的眼底拂過一絲慶幸,她知道,慕承云這是打算擺平此事。
憑國公府的地位,尋常百姓肯定不敢造次。
更何況,有錢能使鬼推磨。
只要給他們一點銀兩,就能讓他們管牢自己的嘴。
若是還行不通,大不了殺人滅口。
眼淚是女人最有利的武器。
慕芊柔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深深刺中柳氏的慈母心長。
半個時辰后。
慕芊柔哭得昏睡過去。
柳氏幫她掖好被角,輕手輕腳地離開她的房間。
到外面后,趙嬤嬤忍不住提了一嘴。
“夫人,大小姐前些日子才被造謠,說她落入山匪之手,清白不保。昨兒個又被采花大盜擄走……諸事不順,要不要找個大師看看風水?”
柳氏回頭看了眼芷蘭苑,神情凝重。
“是該找個大師過來瞧瞧。
“出了這種事,柔兒肯定很害怕。好在那采花賊并未對她做什么,我剛才看過了,她還是清白之身。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p> 趙嬤嬤甚是費解。
大小姐竟然還是處子之身?
那她就想不通了,昨晚那采花賊擄了大小姐,又沒碰她。他圖什么?
難道就只是為了嚇一嚇他們嗎?
慕遠峰站在院子外面,見柳氏出來,忙不迭詢問,“柔兒現在怎么樣了?”
他平日里對兩個兒子相當嚴厲,卻唯獨寵愛女兒。
即便不是親生的,寵了這么多年,早就無所謂有沒有那層血脈關系了。
如今這女兒遭了罪,他擔心得要命,生怕她一時想不開,糊涂得傷害自己。
“她已經睡下了。”柳氏眼眶紅紅的,一看就知道方才哭過。
她悲悲戚戚地央求慕遠峰。
“老爺,柔兒是我們的掌上明珠,從未受過這樣的委屈。她回來后一直哭,我的心都要碎了。為了柔兒,你可一定要抓住那個采花賊啊?!?p> 慕遠峰甚是決絕地點了點頭。
抓捕采花賊的事兒,壓根就不用別人提醒。
他一定要找到將那不知死活的小子,把他剁成一塊一塊的喂狗!
“眼下,安撫柔兒的情緒最為重要。其他的事放心交給我,你這幾日好好陪陪她。盡量別讓她一個人待著,她年紀小,經歷的事兒少,就怕她想不通,尋短……”
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慕遠峰刻意將“見”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免得讓人聽了個晦氣。
柳氏知道他的意思,她同樣也有這方面的擔憂。
不用他叮囑,她也會好好陪著柔兒的。
那可是她最疼愛的女兒啊。
夫妻二人正在為慕芊柔的事兒煩心時,管家急匆匆地從外面進來。
“老爺、夫人,是小姐……小姐回來!”
慕遠峰眉頭一皺,剛要呵斥管家沒規(guī)矩亂嚷嚷,突然反應過來——他那個流落在外的親生女兒回來了?!
柳氏的目光來回變換,既有些許期待和喜悅,又有幾分幽怨。
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就在柔兒最需要陪伴的時候到……
到底是親生女兒,慕遠峰更多的是愧疚,不自覺加快了步子,想要早點見到她。
柳氏緊跟在后面,心緒忐忑不寧。
夫妻二人來到前廳,總算是見到了失散十多年的女兒。
十四歲的少女,個子不高,還很瘦,穿著粗布衣裳,仿佛逃荒過來的難民。
全身上下,唯獨那雙眼睛生得好,透亮透亮的,清澈似水,有他們夫妻的影子在。
二人本以為,見到親生爹娘,這丫頭肯定會抱著他們喜極而泣。
但。
沒有料想中的抱頭痛哭,也沒有什么悲喜交加、哭爹喊娘。
這孩子就靜靜地站在那兒,好整以暇似的看著他們——實在太過平靜了。
慕遠峰甚至懷疑,是不是弄錯了?
哪有孩子見著親生父母這樣冷漠的?
慕輕酒雙手微攥。
她記得,前世見到親生爹娘時,激動之情無法用言語描述。
加上她在土匪窩受了罪,見到他們,多日以來的委屈瞬間迸發(fā),哭得那叫一個凄慘,眼淚鼻涕一大把,全都蹭到了柳氏的衣面上。
估計那個時候,她的親生母親就很不喜她吧。
這一世,再次見到他們,她內心毫無波瀾。
恨也好,怨也罷,終究是在她心里扎了根,像根刺扎在她心尖,一旦觸碰,痛得要死。
前世她費盡心思討好他們,就是為了得到他們的喜歡。
但結果總是事與愿違。
無論她怎么做,他們的眼里始終只有慕芊柔。
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親生女兒,反倒是這府中格格不入的存在。
這一點,她早就該意識到的。
畢竟,當他們得知親生女兒流落在外時,是有意瞞著所有人的。
他們這樣做,就是怕對慕芊柔造成不好的影響。
即便她回到了國公府,大小宴會,正式場合,他們帶的必定是慕芊柔。
相比之下,她更像是養(yǎng)女、外人。
到最后,她死了,他們也沒有為她流過一滴眼淚。
如此絕情的爹娘,她早在前世就決意與他們恩斷義絕了。
“見過父親、母親?!蹦捷p酒扯出一彎笑容,隨意行了一禮。
慕遠峰手足無措,她要是大哭還好,偏偏這般平靜,他反倒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孩子,你受苦了。”
柳氏也跟著應和,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臉龐。
畢竟,這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
去不成想,這孩子竟然避開了她的觸碰。
“母親,我身上臟。”慕輕酒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冰冷,看著乖巧恭敬,實則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柳氏當場愣住,伸出去的手硬生生頓住,臉上的笑容也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