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又開學了,雖然之前已經(jīng)知道,讀研并不會比本科時更輕松,但真正開始后,采薇還是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課程是少了一些,但也只是稍微少了一點。其余幾乎所有時間都耗在實驗室里與小鼠和細胞作伴了。一開始采薇很討厭做老鼠實驗,不僅僅是害怕,更受不了它們在自己的刀下射射發(fā)抖地哀嚎。她常常會做噩夢,夢到寢室的門被老鼠的河流撞開,掩埋了正躺在床上的她,她嚇得一動不動,眼睜睜看著老鼠啃食自己的尸體。這不僅僅是密集恐懼癥要發(fā)作,更可怕的是,她是真的見過被老鼠啃食過的尸體,所以夢得特別真實。
在這種狀態(tài)下,她吃不好也睡不好,再次對自己的從醫(yī)選擇產(chǎn)生了質(zhì)疑。
后來,克服萬難,做了無數(shù)心理暗示,她終于習慣了解剖老鼠,可以心如止水,手上熟練地給它們打麻醉,剪尾巴,剖腹腔,取脾臟,灌心臟等等。
當她以為噩夢終于已經(jīng)結(jié)束時,她才發(fā)現(xiàn)真正磨煉人心的是細胞實驗??偸遣恢滥睦锍隽思劼毎鸵徊恍⌒谋晃廴?,被細菌吞噬了。整個實驗都得重來一遍,弄得她經(jīng)常在實驗室里熬夜。
這一個多月來,實驗中的挫敗感,加上身體的疲憊和心力的消耗,采薇再無時間應(yīng)對人際關(guān)系。江離約了她好幾次,她一直沒有抽出時間,總是推說下周再下周。
對于唐逸也是如此,不僅是采薇沒有時間聯(lián)系他,他也沒有主動聯(lián)系采薇。
轉(zhuǎn)眼就到了國慶,終于有了七天長假,實驗室工作終于可以稍微暫停一下,采薇終于有了空閑時間??上Вx和汪清河去稻城旅游了,她們終究還是沒有聚成。
采薇的新室友都是外校考驗過來的,三人似乎關(guān)系不錯,對她有意無意地有些排斥,這次假期三人也相約出去玩了,并沒有叫她。
采薇對此也并不太在意,平時本來也都很忙,她和她們也不屬于同一個實驗室,她更多還是和自己實驗室的師兄師姐們走得更近些。
這時寢室只剩下她一個人,她自然也懶得出去了,就選擇宅在寢室里看電影。跟著電影里的人哭哭笑笑,這段時間以來壓抑的情緒終于得到了釋放,身體都輕松了許多。果然哭一哭是有好處的。
安靜下來,采薇也有時間整理這段時間的思緒,她常常會想起唐逸,雖然他們沒有聯(lián)絡(luò)過,但關(guān)于他的事,她想了很多。
這天晚上,剛看完《當哈利遇到莎莉》,采薇一時感慨良多,正巧這時,唐逸的QQ頭像閃爍起來,采薇點開一看。
“在干嘛?沒出去玩么?”
“沒有,宅在寢室看電影?!?p> “看的什么?”
“當哈利遇到莎莉?!?p> “哦,我也看過。”
“那你相信男女之間有純潔的友誼嗎?”
“我相信有?!?p> “我們可能嗎?”
“?”
不等唐逸問出更多的問題,采薇快速地敲擊著鍵盤,果斷按下了Enter鍵。
“那個半年之約算了吧?!?p> 對面是長久的沉默。
接著唐逸打出了二三十行句號。
就在采薇準備繼續(xù)解釋一下,正在斟酌詞語時,聊天框里終于彈出了他打的那個“好”字。
采薇把已經(jīng)寫好的勸解文字刪除了,打了個“謝謝”,想想也刪了,又打了“對不起”,想想還是刪掉了。
事已至此,她還能說什么呢?只好關(guān)掉QQ,下線了。
和唐逸說開的最初一兩周,采薇感覺到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自在,好像一直壓在身上和心口的一塊大石頭被挪走了??墒?,她還來不及感到慶幸,就被一種慌張和無措感占據(jù),她很想逃離目前的生活,可是又能逃到哪里呢?
她沒有再逃回唐逸那里,反而又追念起了應(yīng)會。對于自己的這種貪念,她也并不擔心,顯然,這都是是目前的生活狀態(tài)導(dǎo)致的,如果她學業(yè)順利,有三五好友作伴,她應(yīng)該也不至于如此。
可即便如此,她還能做出什么改變呢?
遠在他們?nèi)テ綖┲?,甚至在更早以前,因為她選擇留在穹坤讀研的事,她和他們已發(fā)生過爭執(zhí),這不是一般的小吵小鬧,而是人生道路的分岔口。
不記得從哪本書里看過一句詩——“在人生的岔路口,我總是選擇最近的那一條?!辈赊敝?,應(yīng)會和沐熙正是如此??赡愕孟扔袀€目標,才能找到最近的那條路啊,她已經(jīng)失去了目標,所以也就無法再做出正確的選擇。他們怨她不爭,不求上進,失去了執(zhí)著與熱愛,而沉迷于渾渾度日。
對此,采薇心里何嘗不苦,可有苦難言,當初迷戀醫(yī)學的是她,如今倉皇逃串的也是她。到底哪里改變了?到底為什么改變了?她不知道。
也許自從08年看到他們在一起后,她的心就沉寂下去了。
哈利和茉莉的故事,給了采薇相信愛情的勇氣,所以她才給唐逸說了結(jié)束。她要逃脫的不是唐逸,而是她自己的心魔?,F(xiàn)在的她還被困在自己編織的死牢里,唐逸也不是打開牢籠的鑰匙,其他任何人都不是,她只能靠自己。在此之前,她只能孤身一人走完,如果她不能勇敢地獨自面對,非要拉一個人下水,那未免太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