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他無意間看到手環(huán)上的當(dāng)前日期,他的心瞬間就沉了下去。他居然那么相信現(xiàn)代醫(yī)學(xué),一開始還以為才過去一兩天,沒想到已經(jīng)過去一周多。他已經(jīng)徹底錯過了選拔,想來現(xiàn)在被選中的人都在準(zhǔn)備離開了吧。
為什么剛剛路星野還能那么淡定地微笑,問他想吃什么,讓他錯以為一切都還來得及,他還來得及調(diào)理好身體,繼續(xù)參賽。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也沒有想象中那么難過,也許是因為經(jīng)歷了死后余生,受傷時的那種劇痛拓寬了他的承受力和承受面,他某種程度上變得堅硬了些。
這與他而言算是幸事,至少他不會再輕易被身體的疼痛打倒了。曾經(jīng)很多次,他也是因為忍受不了身體上的痛苦而選擇死亡的。
錯過了今年,還有明年,明年沒有還有以后,而且這幾年,只要他堅持鍛煉,按照教練的要求訓(xùn)練,他的身體只會越來越強健,再不會成為他的軟肋,這樣他獲選的希望就會更大了。
無衣對未來仍舊充滿信心。心情鎮(zhèn)定下來,他懷著期待,感覺經(jīng)歷了無比漫長的等待,才終于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是他,是那個熟悉的身影,他滿臉笑容地走過來了。
“你感覺怎么樣?”路星野大步走進來,把手上的早餐遞給無衣,順口問道。
“嗯,還好,就是腿有些麻。”
“能活動吧?”
“嗯,感覺可以?!闭f著無衣又動了動腿,酸麻的感覺比剛剛減輕了不少,他正在慢慢恢復(fù)。
看到熟悉的面孔,無衣的心情好了不少,他開始吃起早餐,覺得自己胃口也還不錯,吃了熱乎的東西,身上微暖,心情又愉快了不少。
路星野在一旁看著他吃,露出一臉欣慰的笑容,就像一個老母親看著自己年輕的兒子大快朵頤。
無衣朝他笑笑,加快了吃飯的速度,他知道教練這時來一定還有話交待自己。
很快他就吃完了,路星野又專門給他倒了杯水,遞到他手里。
無衣本想說自己沒有病得那樣重,他是可以自理的,但看著沉默做事的路星野,他也不好開口打破這份寧靜。
“無衣?!甭沸且敖辛怂宦?,無衣抬眼望著他,看到他一臉糾結(jié)、猶豫,還帶著一絲哀傷和同情。
他心里突然有很不好的預(yù)感,可是又猜不到他將要說的是什么壞消息。
是的,他錯過了這次比賽,他已經(jīng)知道了,難道他要說的是這個嗎?
“選拔賽怎么樣?我們有人被選中嗎?”無衣故作輕松地問道,他知道路星野帶的隊伍里,除了他,沒有別人有希望入選,但他還是這么問了,是想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知道錯過比賽的事情了,而且自己并不為此沮喪,反而更有信心,下一次他就會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成功。
“沒有。入選的是前幾屆中的兩個人?!甭沸且捌降卣f道,似乎也并沒有為此感到失落。
“無衣,”又過了一會兒,他似乎終于鼓足了勇氣,重新開口說道,“有件事我要告訴你?!?p> 無衣沒有做聲,只是點了點頭,他甚至不敢再動一下,害怕自己一開口一挪動,就會錯過這件看起來很重要的事,這件比他錯過比賽還要沉重的事情。
“你這次受傷不是意外?!甭沸且罢f到這里又停頓了,他看著無衣,似乎是在等他消化這句話。
無衣有些震驚,但也不算出乎意料。
他早想到,訓(xùn)練場地的器械都會定期維保,不可能突然發(fā)生那么嚴(yán)重的損壞,那幾乎是徹底散架了。大概率就是被人動了手腳。
其實一開始航天局的運動器械和家用的一樣,也是會自帶智能芯片的,會根據(jù)每個人的使用情況分析他的身體特點等等,但后來因為有人違規(guī)使用了這些個人隱私,違反了公平公開的原則,所以航天局的設(shè)備就不再具有智能,也不會隨意采集航天員的個人信息。
可是即使是帶智能的,又有哪個器械會設(shè)計得防止人為破壞呢?
只要有人去動手腳,就一定能成功。
至于會是誰這樣做,他也早想到了。只可能是之前在更衣室圍堵他的那群人,之前他們要求他退出比賽,他沒有答應(yīng),于是他們就采用了這種極端手段來逼自己退賽。而且他們也都知道,他每晚都會在那里加強訓(xùn)練。
可是有一點無衣一直沒有想通,那就是他們?yōu)槭裁匆@樣做?
所有人都知道可以在器械上動手腳,可是從來沒有人會去那樣做,因為在無監(jiān)控死角的訓(xùn)練場地,做這樣的事無異于自取滅亡,這和當(dāng)街持槍殺人有什么區(qū)別。
那天器械散架,如果不是他反應(yīng)夠快,他是有可能被砸死的。他們真的有那么恨他,不僅不想讓他參加比賽,不想讓他繼續(xù)呆在這里,甚至不想讓他繼續(xù)活在這個世界上?
不,不至于。雖然有怨恨,但無衣還是能保持理智的。那些人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讓自己不要參加選拔,可是如果是這樣,他們或他們中的一個人,直接在更衣室與他動手就好了,這樣他們都會被永遠(yuǎn)踢出航天局,再沒有機會。這樣做不是比去破壞什么器械,來得更穩(wěn)妥更準(zhǔn)確更萬無一失嗎。
如果那天是其他人去訓(xùn)練了,是其他人受傷了,或者這個故障被例行檢查提前發(fā)現(xiàn)了,那他們豈不是舍了孩子也沒套著狼,這實在太不明智了。
不過他不能以自己的想法來預(yù)測他人,可能他們真的有這么愚蠢,或者真的就是想置他于死地,可是即使是要他死,這也算是一個既麻煩又不安全,還不一定能成功的辦法,他們得是什么樣的腦回路,才能想成這樣。
他越想越困惑,一方面他確信就是那群人或者他們中的某一個人,但另一方面,他也實在琢磨不透他們?yōu)槭裁匆捎眠@樣的方式,難道不是針對他的,這感覺更不可能了。
看著無衣仍舊一臉困惑,路星野略微有些沉痛地說道:“是思淼?!?p> “什么?為什么?”無衣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居然在顫抖。他很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聽錯了,或者說路星野說的是不是不是他認(rèn)識的那個思淼,而是其他什么思淼。
“因為他還未滿15歲,所以只是被開除,然后管教3年。他已經(jīng)被父母帶回去了?!?p> 是因為自己受傷不重吧,如果自己死了,他最輕也得在牢里度過余生了。可是為什么呢?難道他真的想要致自己于死地嗎?
無衣突然感覺頭痛欲裂,種種情緒按壓不住地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