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夕陽下的身影
在后面洗盤子的秦秀香聽到動靜，匆匆忙忙走了出來。
她一邊在圍裙上擦著手上的水珠一邊問著：
“怎么了？方晴?！?p> 方晴也不說話，手上握著用竹篾枝條編織成的掃帚盯著左腳。
這么一看，秦秀香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一定是左腳這二流子想欺負方晴。
秦秀香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沉著聲說道：“今天的包子油條都賣完了，豆?jié){也沒了，什么都沒了?！?p> 很明顯，秦秀香在下達著逐客令。
眼見已經(jīng)沒了機會的左腳搓了搓手，氣惱地說：“有我也不吃了?！?p> 說完，左腳嗅著抓過方晴的手的手，大搖大擺地走了。
“晴晴…”
“媽，我沒事?！?p> 方晴微微笑了笑，打斷了秦秀香的話。她放下掃帚抓起一旁桌子上的抹布，繼續(xù)抹著桌子。
方晴可不想操勞的老媽還得再擔(dān)心自己，畢竟她也沒怎么樣。
秦秀香嘴唇動了動，還是沒有說什么，轉(zhuǎn)身回了后院。
周末的時間很快就過去，又該到了上學(xué)的時候。
“叮鈴鈴！”
周日下午四點半，謝遠山騎著他那兩“鳳凰牌”自行車準時出現(xiàn)在“美味包子鋪”門口。
他臉上洋溢著陽光般地笑容，按響了自行車車把上的鈴鐺，揚著頭沖包子鋪里頭喊：
“方晴，方晴?！?p> 自打上學(xué)起，每到該上學(xué)的時候，謝遠山就會出現(xiàn)在包子鋪門口這么喊方晴。
這一喊就喊到了高中。
沒過多久，方晴從鋪子里頭鉆了出來，肩頭掛著一個灰布編織成的布包，布包里頭裝著她周末帶回來的書本和功課。
“遠山哥?！?p> 方晴踩著歡快的步子，三步并作兩步來到謝遠山跟前。
個子高挑的方晴往謝遠山旁邊一站，依然有種小鳥依人的感覺。
謝遠山看向方晴，嘴角上揚露出一個陽光般的笑容。
謝遠山右手單手握住自行車車把，左手作出一個請的手勢，留出一個空當(dāng)，笑著說：“請公主殿下上車。”
方晴臉上笑得燦爛，走到空當(dāng)處輕輕踮起腳尖，便坐到了自行車三角架子上的橫杠上。
方晴最喜歡坐在這前頭的橫杠上，被謝遠山兩手護在中間地感覺是她最享受地感覺。
暖暖的，甜甜的。
謝遠山這輛“鳳凰牌”自行車，在這窮鄉(xiāng)僻壤的仙霞圩那可算是個寶貝，稀罕貨。在整個仙霞圩里頭也不出兩掌之?dāng)?shù)。
這年頭掙錢不容易，好些人一個月的收入都只有四五十塊錢，能有一百來塊錢已經(jīng)算是很不錯的了。
而這還得是手藝人才能有的收入，守在家里種地的人，一年平均下來估計還沒有四五十塊錢。
這么點收入，除去一家老小吃喝，還有生活零碎花銷，所剩無幾。
面對這動輒一百八十多塊錢往上，還不怎么實用的自行車，試問有多少人愿意買。
殺豬佬謝道華當(dāng)時給謝遠山買這輛自行車時，那也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爭?？紤]到高中離著家里近四十里地，最后一咬牙，下了躺縣城給買了。
說是買，其實也不對，因為他只給了人九十六塊錢。剩下的錢慢慢還，算是半買半賒。
自行車店家考慮到謝道華是殺豬的，算是有個穩(wěn)當(dāng)?shù)幕?，于是便寫了字條賒給了他。畢竟自行車也不是那么好賣，他還能時不時去謝道華那里拎點豬肉抵自行車車錢。
“走嘍?！?p> 謝遠山雙手握住自行車車把，吆喝一聲就要瞪上自行車，秦秀香這時候跑了出來急急忙忙喊：
“遠山，遠山，等等?！?p> 謝遠山趕忙將踏在腳蹬子上的腳拿了下來，望向秦秀香問：“嬸嬸，怎么了？”
“等著就是了?！鼻匦阆阊垡娭x遠山停了下來，只扔下一句話，轉(zhuǎn)身進了包子鋪。
不一會兒，秦秀香手中拿著一個包裹好的大紅色塑料袋子走了出來，里面是她剛熱好的兩個肉包子。
秦秀香笑呵呵地走到謝遠山跟前，拉開他身上那件大棉襖的口袋。將裹著兩個肉包子的大紅袋子塞了進去，笑容滿面地囑咐：“路上餓了就吃?！?p> 方晴坐在自行車橫杠上，看著秦秀香和謝遠山倆人，忍不住傻笑。
那裝著熱包子的袋子塞入口袋，一股熱流透過厚厚的衣服涌入腰腹，讓謝遠山心里頭暖暖的。
“嗯，謝謝嬸嬸，那我們走了。”謝遠山也沒有客氣，向秦秀香道了一聲謝。
“好，慢點遠山，別摔著了?！?p> 秦秀香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謝遠山一腳踏上了腳蹬子，另一只腳在地上蹬了幾蹬。雙手把著自行車車把，蹬地的腳在自行車后坐上空劃出一個幅度，跨上了自行車坐墊上。
遠遠傳來謝遠山的聲音：
“我會的?！?p> 秦秀香站在包子鋪門口，看著夕陽下兩人的身影漸漸遠去。直到他們消失在地平線，秦秀香臉上的笑容都未曾褪去。
這笑容飽含著幸福安詳，滿足和希冀。似乎還夾雜著一絲艷羨和悵然。
去學(xué)校的沙石泥路上坑坑洼洼，及不平整。
夕陽下騎著自行車的身影時高時低，時左時右，時而還會傳來幾聲少女“咯咯”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