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多余的善心
“那個......不先吃口飯嗎？”
朱翊鈞笑著朝站在門前的女孩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坐下吃飯。
女孩完全無視了朱翊鈞努力堆出的友善微笑，只抬起頭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就又在角落里把自己縮得更緊了些，低頭認(rèn)真數(shù)著地上的螞蟻。
“哼哼哈......”
難得見到朱翊鈞吃癟的白七忍不住笑出了豬叫，鄧元飛更是以手捂面、忍笑忍得渾身微微顫抖。
朱翊鈞自己討了個沒趣，端起茶盞低頭抿了一口來掩飾尷尬，他沒什么跟女性、特別是小姑娘的交往經(jīng)驗(yàn)，不知道這種情況下應(yīng)該采取什么措施，只能在心里苦笑一聲。
所以說我當(dāng)時是為什么要把花送給這個小丫頭的呢......
朱翊鈞也記不清自己當(dāng)時是怎么想的，大概是殘存的良心作祟吧，馮開運(yùn)那一拳要是落到實(shí)處，女孩再結(jié)實(shí)也要丟半條命。
他怎么說也是個接受過完整社會主義教育的年輕人，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小丫頭在自己面前被打死這種事，屬實(shí)有些超出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不過無論怎么說，他的確因?yàn)樽约哼^于豐富的情感給接下來的行動增添了難度，從一個團(tuán)隊領(lǐng)導(dǎo)者的角度來看無疑是不合格的。
因此，朱翊鈞也不好意思厚著個臉皮去瞪白七和鄧元飛，只默默地把這件事記在心里，決定下次這兩個人出洋相時、自己一定要笑得超大聲。
朱翊鈞朝門口的李榮山使了使眼色，李榮山從門縫里朝外左右看了看、又貼在墻壁上聽了一會兒，沖朱翊鈞做一個“安全”的手勢。
確認(rèn)門外沒人窺探之后，朱翊鈞從桌上扒拉了些菜到碗里便站起身來、還順帶給李榮山盛了一份。
“我們?nèi)ヅ赃叺年柵_上吹吹風(fēng)、喝兩口酒，餓了的話、桌上的飯菜就吃些吧?！?p> 朱翊鈞說完后也不管女孩有沒有反應(yīng)，直接把其他三個人一起拉到了陽臺上，白七他們本就受不了春緣樓過于“講究”的飲食，倒也樂得跟過去飲酒。
女孩小心翼翼地從角落里張望了許久，這才敢確認(rèn)那四個看上去很兇的大人不會突然過來。
她復(fù)雜地看了一眼朱翊鈞埋頭扒飯的側(cè)影，飛快地?fù)涞讲妥郎侠峭袒⒀实爻粤似饋怼?p> 今天這一連串的遭遇已經(jīng)讓她身心俱疲，女孩迫切地需要吃點(diǎn)東西再好好睡一覺。
朱翊鈞聽到身后的動靜、悄悄往后瞥了一眼，女孩用餐的動作極快、卻還保留著一絲教養(yǎng)良好的文雅，看來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
兩人的視線正好碰在一起，女孩的身體當(dāng)即往后縮了縮就想逃離，但桌上的飯菜對許久沒有好好吃上一頓飯的她來說實(shí)在太香了。
她的身體想跑、嘴巴和手卻不同意這個想法，仍舊在以極快的速度清空著桌上的飯菜，很難想象以那個吃法、她是怎么做到吃得這么快的。
女孩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故作兇狠地瞪了朱翊鈞一眼，那神態(tài)、像極了一只小奶貓在哈別人。
朱翊鈞猜她大概是想嚇唬嚇唬自己，只是因?yàn)橥獗砜瓷先ミ^于無害、沒有起到應(yīng)有的效果，導(dǎo)致朱翊鈞只想給她擦擦那張臟兮兮的小臉。
朱翊鈞微笑著沖她舉了舉手中的酒杯，而后便專心致志地盯著春緣樓下方的街道，在沒有回頭。
所以這小丫頭有時候就跟貓一樣，第一次投喂、人家大概率是不相信你的，別說擼貓了，離得近一些都會把貓嚇跑。
這種時候只要把食物朝她揚(yáng)一揚(yáng)、然后就放在地上走開好了。
如果貓吃了你留下的食物，那證明你們之間有緣分，再來幾次、就離能把它抱回家不遠(yuǎn)了。
要是貓不吃的話......你看，凡事都有求而不得的時候不是嗎？
朱翊鈞有一搭沒一搭地扒拉一口碗里的飯菜，目光不斷在下面的街道上逡巡著、似乎在搜尋什么目標(biāo)。
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一個穿著綠襖，懷里抱著一個大紙袋子的人身上。
察覺到朱翊鈞的目光后，那人高舉起左手伸了個懶腰，按照約定的暗號，這是白五他們沒有找到肥虎蹤跡的意思。
朱翊鈞輕嘆一聲，把手中酒杯舉過頭頂、碰了碰自己的額頭，那人見到后便快步走開。
他和白五畢竟是外來人，這偃州城滿是肥虎的眼線，第一天打探不出來就萬萬不能再打探了，否則只會打草驚蛇。
這樣的話，那就只有一條路好走了啊......
與此同時的春緣樓地下暗室里，身材肥碩、滿臉膏藥的肥虎坐下喘了口粗氣，油乎乎的汗水混著飛濺到身上的血珠滾滾落下，他的身后隱隱傳來慘叫聲。
“京里來的公子、說話有燕京口音......消息屬實(shí)嗎？”
馮開運(yùn)殷勤地跑前跑后，拿毛巾擦去肥虎身上的血跡。
“屬實(shí)，絕對是個大人物！小人還特地請人拿官面上的事試探過他，那人是對答如流??！連知府大人是哪年中的舉、老師和同年是誰都一清二楚！”
朱翊鈞選擇那個小丫頭的舉動讓馮開運(yùn)起了疑心，接下來一路上都拿南京、燕京的事情來試探他，試圖找到他的破綻。
幸好朱翊鈞雖然登基只有幾個月，但當(dāng)太子的時候就已經(jīng)對朝局做足了功課，對地方上大致都是誰在管、誰是誰的同年鄉(xiāng)黨了然于胸，又怎么可能被馮開運(yùn)一個小人物難住。
“那......您要親自見見他嗎？”
“蠢貨！我這副樣子怎么去拜見貴客？你是想我出洋相嗎？”
馮開運(yùn)被肥虎吼得渾身一顫，肥虎前兩天剛挨了頓痛打、心里的氣還沒出干凈呢，這別把他也順便收拾一頓，連忙解釋道。
“小人是覺得，那位貌似也有些特殊的癖好......就想......”
“特殊的癖好？”
肥虎的表情頓時變得玩味起來，馮開運(yùn)連忙拼命點(diǎn)頭。
“肯定的！這種富家子弟、尋常的肯定都已經(jīng)玩膩了，就喜歡點(diǎn)特別的！不然怎么放著那些美人不要，偏偏點(diǎn)了那個六歲的小丫頭？”
見肥虎有些意動、又有些猶豫，馮開運(yùn)急地一跺腳。
“大哥，這位貴人我們可得抓緊了！不然遲早被那個窮書生給搶了去！那樣他就更囂張了！”
馮開運(yùn)這番話幫肥虎下定了決心，那個書生的確很厲害，但他肥虎替劉老爺拼殺了十幾年，說什么都不愿意被一個新來的騎在腦袋上，這個貴人、就是他翻身的開始！”
“那你就去再試試他，如果你所言不虛，那我就親自去會會這位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