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寂寥,星斗漫天。
在勞役坊一座小院的客廳里,有昏黃暗淡的燈光傳出。
一盞油燈立于方桌一角,桌面上殘羹剩菜杯盤狼藉。
此時,尹全安神色蒼白,滿臉頹然的坐在方桌旁邊,手里舉著一壇白云春,正往嘴里大口大口的猛灌著燒酒。
武爺走了,尹程也死了,死的很痛快,渾身沒有一絲傷口。
最終武爺還是答應給他一個痛快。
他清晰的記得,武爺上前一步,僅用一只手按在他胸口,然后尹程忽然打擺子似的,劇烈抽抽了一陣后,人就斷氣了。
當時,他以為自己也死定了。誰知武爺只讓他把人抱上床躺好,再就是吩咐他把自己灌醉,第二天當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記住你今晚是被尹程邀過來喝酒的。其他什么也不知道,而我也沒來過這里。聽清楚了嗎?”
“聽...聽清楚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來喝酒的。
對對!我喝醉了,一覺醒來人就沒氣了?!?p> “重要的事情重復三遍!”
“我喝醉了,一覺醒來人就沒氣了。”
“我喝醉了,一覺......”
“……”
兩斤燒酒灌下肚,尹全只覺頭暈目眩,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昏睡過去之前,嘴里仍然囁嚅著我...我真喝...醉...
.……
離開尹家,韓宣武神識全開,一路匿跡隱形,直接殺向那伙人販子落腳的地方。
半路上,他暗自揣摩著從尹程幽魂里得來的一點情報。尹程知道的也很有限。
都老板應該是揚州人,口風很緊,警惕性很強,干這斷子絕孫的生意有不少年頭了。手下里還有幾個練家子。
他本人似乎信教,對朝廷極為蔑視,似乎跟吃運河飯的漕幫牽扯很深,而且在秦淮河吃得很開,另外還和兩淮鹽商也有一定的聯(lián)系。
韓宣武琢磨完那伙人販子,心思重新分散,將注意力集中到探路警戒上。
嚯,這一探之下不要緊!韓宣武猛的嚇了一跳。
他這才發(fā)現(xiàn)看似夜深人靜的四九城,暗地里卻熱鬧的緊。
一路沿途上的家院門宅里,正發(fā)生著不少有趣的事情。有老公公人老扒灰的,有下人暗夜偷情的,有夫妻在床頭打架的,
還有不少在密室里燒香拜神的,拜的神也五花八門,像什么凈世白蓮、大肚彌勒、黃胡大仙,槐神,山君等等,讓韓宣武大開眼界。
當然,更少不了翻墻爬屋,搜柜挖墻的小偷大盜。
這不,韓宣武剛拐入一條小巷子,迎面就碰上了這么一位黑衣人。
我去,撞衫了!
黑燈瞎火的巷子里,兩人同時停下腳步,韓宣武剛想退出去。
就見對面那蒙面人忽然做了一個復雜的手勢,嘴里低喝道:
“西北玄天一片云!”
“咦,怎么這么熟悉?”韓宣武心里想著這話,不禁脫口而出:“烏鴉落在鳳凰群!”
對面黑衣人聽完一愣,心說這切口不對啊,難道是新跳上板子的(剛入行的新人)?不對再問問。
他又換了一個手勢,低喝道:“相好的是出來挖老瓜(銀子),還是出來開片子(刀子)的?”
韓宣武聽了感覺很新奇,他前幾天從幽魂里知道了不少江湖春典,知道對面是在問他是小偷還是殺手。
韓宣武一抱拳,說道:“對面的好漢,你走陽關道,我過獨木橋。咱倆各走各的道,可否?”
那人一聽松了口氣,心說原來是空子(外行),于是同樣抱了抱拳,然后一聲不吭的退出了巷子。
“嗯,這人還挺有禮貌!長相也不錯,可惜臉上長了一個大痦子?!?p> 韓宣武對這人印象挺好,不過此人雖然也是蒙面打扮,但沒什么用,神識一掃,看得清清楚楚。
小插曲過后,韓宣武再也沒遇上什么波折,順利的來到那座青磚小院前。
走到墻邊,韓宣武側耳一聽,聽見小院里隱隱有人聲傳來。
他心里很納悶,眼看都快三更天了,人都還沒睡,難道都屬夜貓子的?
他一遍這樣想著,一邊發(fā)動土遁神通,悄悄想里面遁去。
這時候,杜清一伙人不僅沒睡,反而正在商議事情。
寬敞的房間里,杜清坐在上首,下面坐著五個人。
左手邊兩人相貌接近,一副短打打扮,手上滿是老繭子,一看就是練家子。
右手邊三人,穿著職業(yè)各不相同,最上首坐著一個抽著旱煙的老頭,下面依次坐著花枝招展的美艷女子以及身材富態(tài)的員外。
韓宣武悄悄潛進房間,找了一處死角,只露出一個腦袋,正好聽見杜青吩咐道:
“等后天交易完成,還是按老樣子,劉老不出面,只要打探好京師里風聲草動。王家兄弟看押貨物,云娘路上照料那些崽子?!?p> 他話還沒說完,那美艷女子忽然插口道:“老板,這路上很悶,我能不能先調教調教這批崽子呀?”
說完,云娘神情微微興奮,一條粉舌伸出,忍不住舔舔嘴角。
“不行!”
杜青斷然拒絕了,云娘就是一個變態(tài),要是讓她出手,這批貨物最少得折磨死幾個。
死了就不值錢了!
“老~板!”云娘面色潮紅,尾音拉長,聲音變得更好嬌媚。
這時,富家員外開口了。
“云娘,不要胡鬧了。揚州這邊缺口不小,門里正等著要人呢,哪能再讓你弄死幾個?!?p> 這時抽旱煙的老頭發(fā)說話了。
“云娘,老頭子手下有幾個不聽話小乞丐。他們就交給你調教好了,只要人不死就行。
如今這市面,斷手斷腳毀容畸形的殘疾乞兒更容易討錢?!?p> 云娘聞言臉頰通紅,神情亢奮不已,“劉老您可真是大好人!您老放心,奴家會好好調教他們的。保證他們回去后,個個都是聽話孝順的好孩子?!?p> 云娘滿足了,房間里氛圍也變得很和諧,一伙人販子開始討論如何分贓。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房間里正有一個人聽的心頭火氣,殺意沸騰。
韓宣武強忍住出手的沖動,終于等到杜清一伙人談完話,其他人陸續(xù)離開,后院里只剩下杜清和云娘兩人。
一陣翻云覆雨后,兩人筋疲力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