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很心虛,替張校長取掉眼罩和耳塞。
“校長,您怎么發(fā)現(xiàn)的?”我有些不好意思。
“聲音?!?p> “既然您早已發(fā)現(xiàn)我們的身份,為什么在醫(yī)院還跟我們走?”
“你說的盤星及永生,我事后想了很久,但我依然不信!”她掃了一眼天空,又說:“不過,我寧愿試試。人生在于嘗試,不去嘗試,永遠不會改變!”
“王子鳴說我們是瘋子,您不擔心我們是真瘋子嗎?”
“瘋子也有不瘋的時候。”
“謝謝您相信我們。”
“不要誤會,我現(xiàn)在還不相信你們,我只是想找到相信你們的理由?!睆埿iL平靜地看著我們,又說:“走吧,去你們所說的盤星!”
“這……太讓人意外了!校長,您確定要去盤星嗎?那可是外星球!”我反倒提醒她。
“我都走到這兒啦,難道你想把我送回醫(yī)院?”
“哦,校長,您請!”我微微躬身,把她引向穿梭機。
穿梭機停在山腳一片雜草地。
草地邊沿,幾座古墳一字排開,而穿梭機就在墳前??蓮埿iL看不見穿梭機,卻能看見古墳。
換句話說,此時此刻,我和師姐一左一右扶著張校長,朝那一排墳墓走去。
可張校長望著那些墳墓,走得很平穩(wěn)。她的臉上,除了皺紋和疾病帶來的蒼白,并沒有諸如恐懼、疑惑等情緒。
就在這一刻,我從張校長身上忽然明白一個道理:當你有一個強烈的夢想,便無所畏懼。她的夢想,就是成就學生們的夢想。
來到穿梭機跟前,我們停住腳步。
“這是量子隱形穿梭機,您當然看不見。穿梭機使用的材料,都是盤星的隱形材料。地球人的眼睛看不見,需要戴著特制眼鏡才能看見。”我指著面前穿梭機介紹。
“哦。”張校長禮貌性地微笑。似乎在她眼里,我們就是瘋瘋癲癲的孩子,而她正陪我們做一個游戲。
師姐打了個響指,機艙緩緩開啟。她率先一步跨入穿梭機,轉身回頭,把右手搭在機艙上方。
“校長,您稍稍低頭,免得撞到額頭!”她伸出左手,扶張校長“鉆入”穿梭機。
張校長看不見穿梭機,在她眼中,師姐的動作一定極其滑稽,就像在草地上演話劇一般??蓮埿iL依然淺淺一笑,微微彎腰,抬腳跨入穿梭機的艙門。
我隨后進入穿梭機。
“校長,您請坐!”師姐指指左側椅子。
“孩子,我看見的只有空氣,并沒有椅子。一旦坐下去,不就把我尾椎骨摔壞了嗎?”張校長頓時有些為難起來。
“校長,您放心坐吧。如果把您摔壞……那是不可能的?!蔽遗拇蛐馗WC。
“嗯,好吧?!睆埿iL并不信我的話,可她依然雙手撐住膝蓋,在師姐的扶持下慢慢坐下。
不出意外,她穩(wěn)穩(wěn)地坐到椅子上,于是臉上閃現(xiàn)一絲驚喜神情。
“哎喲,我果真坐在椅子上誒!”她雙手摸摸椅子,高興地說。
“是的,您坐在椅子上,穿梭機的椅子上?!蔽覜]有座位,蹲在師姐腳跟前,像一條狗。
可師姐飛起一腳,把我踢到角落里。
“校長,穿梭機馬上啟動!”師姐說著連續(xù)兩個響指。機艙關門,穿梭機啟動。
如果當時附近有人,他一定以為白日見鬼,因為他會看見三個人漂浮在空氣中,慢慢升高,眨眼間狂飆而去。
但是,身為當事人的張校長,理應更加驚慌。因為,不管她上下看,還是左右看,都是透明的。她能看見的,是那排古墳瞬間遠去,而她卻在云層中極速行進。
快,太快,她簡直看不清一閃而過的云層,看不清陽光在云層中閃爍,她也聽不見風聲以及自己的心跳。
她理應驚慌,可她雙手緊緊抓住椅子,淡定地說:“嗯,我們漂在空中飛,可我聽不見風聲,也感受不到風刮臉而過……”
在如此時刻,她居然在思考。
“所以呢,您在一個密閉空間中飛行。那個密閉空間,也就是穿梭機機艙?!睅熃阏f。
“好吧?!睆埿iL睜大雙眼,左看右看。
說話間,我們已經(jīng)走了很遠。此時她看見的,是無盡黑暗。在黑暗中,有點點光,一個個球體或者一坨一坨云層狀的東西,從身旁一晃而過。
仔細想想,這就像噩夢中墜入無盡深淵時見到的場景,一點都不美,因為很恐怖。
“您不怕嗎?”我問她。
“不怕。我就當自己已經(jīng)死了,如今是靈魂飛行。”
她這句話震驚了我。
我突然想,假如她生在唐朝,也許是另一個武則天。先前她面對病痛,我認為她克服困難的勇氣超出男人;現(xiàn)在我認為她的探索精神和冒險精神也超出男人。
“如果我將來有個女兒,我希望您是她的校長;如果我將來有個兒子,我也希望您是他校長?!蔽倚跣踹哆?。。
“問題是,你會有子女嗎?”師姐揶揄我。
“師姐的意思是?”
“不會有人愿意嫁給你?!?p> “你對我過于悲觀。說不定有個姑娘,正躲在某個角落暗戀我呢?!?p> “除非在你的白日夢里?!?p> ……
我和師姐的吵鬧,深深感染了張校長。
“我原本是北方人,18歲時去南方支邊……”她悠悠地說。
我和師姐馬上明白,張校長即將演講。果然,她主動向我們說起從前的許多事。有婚姻,有事業(yè),但核心主題只有一個:拼搏的人生很有意義。
她越說越激動,似乎忘記病痛,忘記身在宇宙之中。
她的故事很長,直到我們抵達“盤星星際機場”,第1段落才勉強完結??伤墓适驴偣灿?個段落,只能以后再講。
走出機艙,當她看見機場一艘艘穿梭機,看見風衣黑褲的盤星人,總算露出驚訝神情。
“現(xiàn)在我相信你們了。”她說。此時已經(jīng)到了盤星,她可以清楚看見穿梭機,所以摸了摸我們乘坐的那艘穿梭機。
“您不擔心現(xiàn)在仍然是夢境嗎?”我故意問她。
“絕對不會,我連做夢的時候都很清醒,所以我知道現(xiàn)在不是做夢。”她若有所思地說。
我和師姐都很高興,領著她走向“永生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