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可惜是個女兒身
嵐風(fēng)把《曹全碑》字帖留下,把其他幾本名帖一一小心收拾好,重新收回庫房。
等在回來,就碰到了管家洪叔。嵐風(fēng)笑盈盈的行禮打了招呼,還沒走呢,就被洪叔給拉住了。
“哎,嵐風(fēng)丫頭,別急著走,我找郡主有點事,郡主這會得空不?”
“郡主在看書呢,什么事情???”嵐風(fēng)是賀騁院子里面的人,有人要找自己小姐,她總的要知道是一二,回頭被問起了,才好回話。
洪叔知道嵐風(fēng)的臉,也是從小看在眼里長大的,不是什么避諱的事情,就和嵐風(fēng)說了一二。
嵐風(fēng)心里有了數(shù)。
國公府人不多,幾位主子都不是喜歡鋪張享樂的,也不喜歡太熱鬧。因此偌大的府邸不過十?dāng)?shù)個仆從。嵐風(fēng)和洪叔兩人一路在沒多提,不多會就到了賀騁住的院子外。
“煩請洪叔在小院外面稍等片刻,奴婢先進去稟報郡主?!?p> “嗯,去吧?!?p> 不過片刻的功夫,嵐風(fēng)從里面出來,把洪叔給請進了榕溪小院。
榕溪小院十分幽靜,因為院子中栽種了一顆粗壯的巨大榕樹而得名,榕樹盤根錯節(jié),扶搖而上,枝繁葉茂,亭亭如蓋。
閑暇時候烹茶看書,夏日納涼,冬日賞雪,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洪叔踩著石子小路進了院子內(nèi),走在這一片靜謐中,讓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要放輕腳步。
進了屋子,洪叔先行禮。
“洪叔不必多禮,洪叔來可是有事?”賀騁眼睛沒抬,依舊跪坐在案桌上練字。
洪叔道:“是,國公爺讓我來問問小姐,說是您和新姑爺成婚已經(jīng)半月有余了。按照規(guī)矩早該入宮面見謝恩的,可到現(xiàn)在宮中也沒個只言片語的傳出來,君心難測…..國公爺說他年紀大了,以后國公府是要靠您和新姑爺來接管的,讓您拿個主意,看該如何處理才周全妥帖?!?p> 賀騁挽著袖口,動作優(yōu)雅而又賞心悅目。眉眼間是慣有的冷靜和認真。
賀國公滿門忠義,賀家男兒為了楚國拋頭顱灑熱血,自己親爹和小叔子都折在了戰(zhàn)場上,當(dāng)初骸骨送回來的時候,滿城皆來哀思。是以,今上為了安撫民心,也為了彰顯天恩,特封賀騁異姓郡主,入讀皇家私塾,陪伴著皇子公主長大,這在楚國建朝的兩百年里,都可以說是獨一份的榮寵了。
現(xiàn)在魏國勢大,楚國漸微。被人騎到了頭上了,今上自然心里憋屈苦悶卻又不得不忍耐。今上冷漠,骨子里面還有幾分人性不好說。賀家為了楚國付出良多,賀國公年邁,賀騁不過是一介女流,就這么把賀騁送去和親,難免讓忠良寒心,更是難堵天下悠悠眾口。
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拿賀騁和親,還沒想到個萬全之策,卻沒想到賀容私下來了這么一手,直接斷了今上的念頭,簡直就是暗戳戳的在今上的心口上扎了根刺。
賀騁寧嫁乞丐漢,不嫁魏國帝,明晃晃的在打魏國使團的臉面,魏國使團哪里肯善罷甘休,態(tài)度越發(fā)的囂張蠻起來。今上如今怕是越發(fā)的痛恨賀家人了,自然不愿意再看到賀騁還有新郡馬!
可天家無情,做臣子的卻不能不講規(guī)矩。應(yīng)該入宮謝恩的禮數(shù)不能荒廢了。不然不幫皇帝把這根刺拔了,等他以后緩過勁頭在發(fā)作,那可就有的賀家難受的了。
賀騁提著筆,沾飽了墨汁,“洪叔去回稟祖父吧,就說我明天會帶著郡馬一起進宮告罪,讓他別操心了?!?p> “如此,我這就去給國公爺回復(fù)了?!?p> 賀騁心思玲瓏,只消提個話頭,就能聯(lián)想到其中關(guān)竅,主意果斷,又才名遠揚。
洪叔走出去老遠,還忍不住搖了搖頭,暗暗道:只可惜了,郡主是個女兒身,若是個男兒身,賀國公府何愁后繼無人?
洪叔走了,賀騁也沒了心思在練字,吩咐嵐風(fēng):“你去外面團團齋買兩盒八珍糕回來,暗中想辦法探聽看看宮里明天有沒有什么大的活動?!?p> 嵐風(fēng)是個機靈的,不用細細教就知道該怎么做。
賀騁嫌棄屋子里面悶,開了門,見素晴還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在院子邊角的地方思過。少女聽到動靜,巴巴的望過來,一雙眼睛里面蓄滿了委屈的淚水。
賀騁冷冷的問道:“罰也罰了,素晴,你可知錯?”
本來還心有怨懟的,被嵐風(fēng)之前掰開了話頭細細的教育了一頓,素晴早就知道錯了。忙不迭的跪下去,磕頭認錯。“小姐,素晴恃寵生嬌,失了分寸,更沒看清楚自己的身份,還請小姐繞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賀騁抬了抬手,“起來吧。只盼著你自己長些記性才好。”
和素晴和好,賀騁心情稍稍的好了一些。左右無聊不想做事情,賀騁想著不如去隔壁院子接沈昨好了。
素晴這會得了主子的原諒,做事情正是積極主動,忙著掙表現(xiàn)的時候。一路上鞍前馬后的。
沈昨讀書的地方在紅楓小筑,這是賀騁爹娘以前住的院子,書房是賀騁親爹的書房,匾額上書:無愧二字,字是今上親提,筆走龍蛇,鐵畫銀鉤。賀騁不過是掃了一眼,目光就落到了別處。
書房內(nèi),夫子正在教沈昨讀書,沈昨毫無根基,夫子教的十分的艱難,沈昨也念的如云如霧,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郡馬,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你能說說你的感悟嗎?”
沈昨訥訥的開口:“夫子,我沒有過這樣能讓我開心的朋友。所以并不能和圣人共情……”
“誰還能真沒個朋友?”夫子張了張口,刻板道:“郡馬你別借口躲懶逃避,辜負郡主一片心意才是!”
沈昨臉色羞紅一片。
“時候不早了,上午就先到這里吧,你先好好思考一下。下午在回答我這個問題!”
沈昨壓下剛剛被冤枉的心情。聽到下學(xué)了,上課風(fēng)都吹得倒的人,一下課狗都攆不到,腳步生風(fēng)的推門出去。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賀騁。
才抬頭,就見到賀騁和素晴站在書房外。
她在這站了多久了?有沒有聽到夫子對自己的訓(xùn)斥?她會不會和夫子一樣不相信自己……
無數(shù)個念頭鋪天蓋地的涌過來,一下子就澆滅了心頭的那些微末的歡喜。
賀騁是看到了他眼里情緒的變化的,也大約能猜到沈昨的心思。
賀騁朝他淡淡一笑,漂亮的眉眼舒展開來。比傲雪凌霜的梅花都還惹眼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