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嚴橋沒有踢翻轎子,他的腳步貼著轎子走過,越來越遠。
我的心也一點一點地沉下去。大門關(guān)上的聲音也徹底把我的希望給打翻了。
村子入夜之后會異常的安靜,誰家的狗叫了一聲,往往能傳遍半個村子。轎子外傳來夜鳥的斷斷續(xù)續(xù)的鳴聲。
嚴橋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他會什么時候回來。他來村子里才幾天,認識的人不多,找我也只能去二嬸家。
想到嚴橋,我突然冒出來一個可怕的想法,不是嚴橋可能會找不到我,而是,他或許根本就沒有試圖尋找我。我認識他才不過短短幾天,在這之前,他只不過是伯父電話中的一個名字。
我安慰自己嚴橋不可能是那種人時,忽然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好像是什么東西被拖拽在地上發(fā)出那種動響。
我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現(xiàn)在家里沒有其他人,那這些動靜是誰弄出來的?
聲音越來越響,聽起來就是朝我來的。無論外面的人是誰,我反而希望他不要靠近我。
但轎子還是被拖動起來,白衣女人遮在小窗戶上的東西掉了,不過我依然什么都看不到。
轎子外傳來含糊不清的“嗚嗚嗚”聲,我捂住嘴以防自己喊出來。除了害怕之外,我竟然會覺得這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
轎子并沒有被拖動多遠,“嗚嗚嗚”的聲音圍著轎子繞了幾圈。我瞬間反應過來,沖著窗戶喊:“爹,是你嗎,爹,快救我出去?!?p> 爹不能說話,只能發(fā)出焦急的“嗚嗚嗚”的聲音,轎子又晃動了幾下。
知道我爹在外面后,我并不害怕了,反過來還安慰我爹,讓他等嚴橋回來,只要能提醒他我在轎子里,他就一定能救我出去的。
爹正圍著轎子打轉(zhuǎn)時,我聽到幾聲拍門聲,緊接著就是孟萍的聲音:“姐,媽讓我來拿點東西?!?p> 雖然現(xiàn)在沒人能給孟萍開門,但她有大門鑰匙,何況嚴橋出門的時候,也許根本就沒鎖上門,她自己直接就能進來。
我擔心孟萍會被爹嚇住,連忙喊爹快進去躺著。
孟萍叫門之后沒等幾秒鐘,我果然聽到了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我聽到她走到院子里,說了一聲“人呢,家里怎么不開燈”。
孟萍的腳步聲沒往堂屋去,而是停在院子里。
我安靜等著她離開,一只巨大的手突然伸進轎子中,嚇了我一跳。
那只手扔了一捆黃紙錢進來,如一塊磚頭砸到了我身上,疼痛感非常真實。
緊接著,又有幾捆紙錢扔進來,隨后,轎子被拖拽著動起來。
我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對我來說根本掀不開轎簾,卻被孟萍很容易地就掀開了,她還趁著我不注意,扔進來幾捆紙錢。
我的一條胳膊還被紙錢砸折了,不過僅是疼過一瞬間,就沒有任何感覺了。
孟萍拽著轎子回到她家。我聽到她對二嬸說:“媽,我姐不在家。我就從她家院子里拿了幾捆紙錢。院子里有個轎子特別好看,我也拉回來了,等我姐回來了我再跟她說?!?p> 二嬸的語氣聽起來很虛弱,“香燭店被燒了,辦事都缺東西。”
轎子這時候已被翻轉(zhuǎn)正了,我從小窗往外看,先看到了一團跳躍的火光。二嬸跪在火盆前,往里面投進幾錠紙元寶,火焰頓時竄地更高了,幾乎快燎到了小窗戶。
灰燼從火盆里飄出來,飛到小窗上,像一張齜牙咧嘴的鬼臉。
灼熱的氣息晃了一瞬,就消失了。
我縮在角落,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