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冰一樣的溫度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暮霜抓著我的左手。
她比我略微高出一點,盯著我的左手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她黑色的瞳仁中隱隱有一抹紅色。
暮霜指著我無名指上的戒指問:“這是什么?”
面對這個答案非常明顯的問題,我反而有點不敢肯定了,猶豫地說:“是戒指?”
暮霜瞪著我,“不要給我耍小聰明,閻君的戒指為什么會在你手上,你到底是什么人?”
“這是他給我?!背酥猓乙膊恢涝撛趺椿卮鹆?。
暮霜自然不滿意我的回答,但我也沒其他答案給她,她瞪了我一眼,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暮霜帶著我往里面走:“這里一共有三百九十六間房,每一層九十九間房。在這里不能點燈,房客天黑之后不能離開房間,同時也絕對不能離開嬰閣,這也包括你在內(nèi),不然的話——”
她瞥了我一眼,“不然你就等著給門外的野獸打牙祭吧?!?p> 看暮霜的表情,我覺得她是真的希望我被野獸吞掉。
雖然被大美人看不順眼是一件很讓人遺憾的事情,但是我也能明白她的怨氣從何而來。兢兢業(yè)業(yè)兩百年就等著有朝一日能升職加薪,結(jié)果空降來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壓到自己的頭上,如果是我遇到這種事情,反應(yīng)可能比暮霜還要激烈。
“為什么不能點燈,不能點燈的話,那晚上到處黑漆漆的該怎么辦?!?p> “有沒有人說過,你是一個好奇心非常重的人?”
我點點頭,“我爹經(jīng)常這么說我,一句話里三個為什么,什么都想知道?!?p> 暮霜白了我一眼,“你在這里待的時間長了,自然就會知道了?!?p> 她將我?guī)У揭粯堑哪抽g房門前,讓我就睡在這里。
門上方掛著一個小門牌,上面寫著“109”三個數(shù)字,門牌上方,有一團發(fā)出藍綠色光芒的東西,明顯不是燈籠電燈一類的東西。不過我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東西。
暮霜把我留在109房門口就離開了。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了,天井上方,暗藍色的天空變成了墨藍色。
我推開門,一股陳腐的氣味撲面而來,我被嗆得一邊咳嗽,一邊退到門口。
四周一片死寂,農(nóng)村的夜晚也非常安靜,但是會有狗吠蟲鳴這些動靜,再不濟,也會有風聲。但是這里,卻像是在真空中,沒有一絲聲音,因此,顯得我的咳嗽聲十分的突兀。
門牌上的光源忽然動起來,我嚇得緊緊貼著墻,看著那一團亮光忽然分散成了無數(shù)小光斑,有的趴在墻壁上慢慢蠕動,有的則飛進來房間里。
我觀察了一會后才認出竟然是一群螢火蟲。嬰閣里竟然就是在用它們作為光源。
我走進房間,看到無數(shù)螢火蟲分散在四周,將室內(nèi)蒙上了一層微弱的光,勉強可以看到室內(nèi)的大概情況。
十多平米的房間里,除了那些螢火蟲之外,只剩下灰塵了。我空著手站在空蕩蕩的房間里,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螢火蟲在房間里趴了一會后,又飛回到門牌上趴著了。我掏出手機,可它居然沒電了,我沒帶充電器,而且,我懷疑這里壓根就沒通電。
室內(nèi)開了一扇小窗,能看到窗外不遠處的密林。
我關(guān)上門后,在室內(nèi)站了好一會,雖然很不舒服,但是架不住我實在太累了,在角落里躺下,后背緊緊貼著墻壁。
我沒想到自己離開家的第一晚,居然遇上的是這種挑戰(zhàn)。
我用力拽著衣服裹緊自己,閉上眼睛后很快就感覺到了睡意,卻被一陣敲門聲吵醒。我以為是暮霜,心中期待著她能給我換一個環(huán)境更好的房間,連忙從既硬又涼的地板上爬起來去給她開門。
房門拉開后,我臉上期待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門外的人并不是暮霜,我甚至不能肯定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門牌上螢火蟲發(fā)出的悠悠綠光,從上方撒在他的頭頂。他的臉,不知是否遭遇過意外,面容上布滿凸起的疤痕和凹陷的褶皺,讓他的臉如同暴曬幾十年龜裂的大地。
他的眼睛則像是藏在溝壑中的兩口井,一口井還已經(jīng)枯了,蒙著一層白翳。
這張臉距離我只有一臂的距離,我被嚇得愣在原地。
對方用完好的一只眼看看我,他沒說什么,而是從我身邊擠進房間里,十幾只螢火蟲跟著他飛進來。
我剛想對他說這件房間已經(jīng)住人了,卻看見他背后背著一床卷起的被褥。他把被褥往地上一扔,然后不看我一眼,不對我說一個字,直接就離開了。
我反應(yīng)過來之后,立刻慶幸自己當時沒有驚慌失措的大喊遇見鬼了。
我把被褥展開拖到角落里,然后躺下,盡管睡得不是床,我還是感到無比滿足。然后我就在這個陌生的不舒服的房間里很快就睡著了,奇怪的是,整夜我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冷。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暮霜叫起來。
她有點嫌棄地看我一眼:“快起來,春婆婆會告訴你今天該做什么?!?p> 我立刻對暮霜說:“這所謂的閣主對我來說責任重大,我應(yīng)該先進行一些理論上的學習。”
暮霜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扭身走了。
我還沒弄明白情況,一個全身黑的人從門外閃了進來,是昨天那個給我?guī)肀蝗斓娜恕4丝踢@張臉我看得更清楚了,原來不是男人,而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婆婆。
“您就是春婆婆吧,謝謝您昨天給我拿來的被褥。”
春婆婆不理會我,而是把一個水桶踢到我腳邊,水桶中有一個拖把,拖把上掛著一塊抹布。
“閣主要干這些嗎,您確定是閣主的工作范圍?”
我很不解,這就是暮霜努力了兩百年,想要競爭的工作崗位?
春婆婆指指水桶,又指指我,示意我跟她走。她比比劃劃的樣子讓我想到了嚴橋,原來春婆婆不僅有一只眼睛壞了,而且還不會說話。
我立刻拎著水桶跟上去,臨出門前,我抬頭看了一眼門牌,發(fā)現(xiàn)上面棲息著的螢火蟲全都不見了。
天井上方的天空變成了清透的碧藍色,只不過還是看不見太陽。
春婆婆讓我從井水中打水,我盡管不情愿,卻不敢反抗,井水冰涼刺骨,如鋼針扎在手上。我一邊洗抹布,一邊暗暗在心里罵閻君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