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李培看到匕首,立刻露出防備的神色,只有我還在用不解的眼神看著畢雨同。
畢雨同輕柔地把我放在床上,然后從秋楓手中接過看起來就很鋒利的匕首。
“這很簡單,你身為尸女,即使發(fā)生這種魂靈離體的意外,你的身體依舊會沒事,只要你脫離了此刻的這幅軀體,就能回歸原身了?!?p> 畢雨同的話,在我聽起來也挺簡單的,只是他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點猶豫,以至于讓我不得不懷疑他是否隱瞞了什么。
大伯有些擔(dān)心地說:“你確定這樣行得通嗎?你能保證百分百的成功嗎?”
李培則用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震驚與疑惑問:“也就是說,你們打算用那個兇器,殘忍地殺害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嬰兒,我這樣理解沒錯吧?”
面對這一幕,萍萍縮得更小了,緊緊地依偎著我。
畢雨同像是在對大伯解釋,又像是安慰我,語氣盡量肯定并且樂觀地說:“我當(dāng)然只有在確定萬無一失后,才能這樣做。”
我歪著頭看著畢雨同,莫名地相信他不會害我,而且,我對自己原本那具有尸女血統(tǒng)和能力的身體挺有信心的,一般情況下應(yīng)該是死不了的。
而且,我完全可以當(dāng)閻九琛的小白鼠,如果小寶的軀殼死亡,魂魄就能返回原身,那么撇去反噬這個麻煩事,閻九琛也可以用這個辦法返生。
更重要的一點——我扭頭看著閻九琛,也許我沒有喚醒他的原因就是出在現(xiàn)在這幅小孩子的軀體上。
也許,只有孟芙那個完整的人,用她自己的聲音,才能叫醒閻九琛。
我朝著畢雨同點點頭,表示自己認(rèn)可同意了這個辦法。
畢雨同應(yīng)該沒料到我會這么快就答應(yīng),他自己反而思索了片刻,然后走出臥室,秋楓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大伯見他離開,立刻低聲對我說:“小芙,要不然你再考慮考慮,或者,至少先讓大伯弄明白這到底是否安全。”
不等我表態(tài),暮霜開口了:“這件事卞城王已經(jīng)極盡小心了,你如果想當(dāng)一個小奶娃娃,那就留在人間好了,但閻君大人是一定要恢復(fù)原身返回冥界的?!?p> 她略微停了兩秒鐘,又對我說:“雖然做大人還是當(dāng)小孩是你自己的事,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你現(xiàn)在這幅樣子,應(yīng)該看不到嬰閣的點燈冊子了,更看不到孟奇志的點燈時間,希望你和你這一世的父親感情深厚,這才值得給自己換一個新父親。”
大伯問我暮霜的話是什么意思,“點燈”代表著什么。
我沒有回答,畢竟這是嬰閣的事,我不確定能否透露給大伯。
暮霜嘴上說不在意,但她既然愿意開口,提醒我爹還在嬰閣中,可見還是想擔(dān)心我會被大伯說動,反而猶豫不決。
我必須要抓緊時間回到嬰閣,以我爹的女兒原本的面貌去見他。
“按照你們所說的,孟芙目前使用的這個身體死亡了,她自然就會回歸到原來的身體里,也許確實就像是蝸牛換了一個殼這么簡單,但你們有沒有想過,孟芙這一世的媽媽,她不會在乎魂魄轉(zhuǎn)生這些,她是實實在在地失去了自己的孩子?!?p> 李培的話像是一根刺扎在我心上,這一世,我最舍不得就是媽媽。
為了兩個孩子奔波操勞,連命都可以不要的媽媽,她給了我之前從未有過的母愛。
畢雨同抱著我的舊軀殼走進(jìn)來,他見我兩眼含淚,先把懷中的身體放在床上,然后才俯下身安慰我:“如果你害怕的話,我們可以先不用這么做,沒關(guān)系的。”
“怎么能沒關(guān)系?難道卞城王你還想等她一二十年,守著她一天天長大成人?”
我奇怪地看著暮霜,沒想到她居然也會在意我。
大伯向畢雨同解釋讓我哭泣的并不因為害怕,而是舍不得這一世的家人。
畢雨同想了片刻,然后耐心地說:“如果你不想讓這一世的家人難過,有一個省事的辦法,直接取走他們這一段記憶,他們記不住你,自然也就不會為了你再傷心難過了。”
我一想到媽媽會忘記了大寶和小寶,心里就更難過了。
但是,這樣對媽媽來說,也許是最容易的。
我剛沖畢雨同點頭,就聽到李培說:“可你有沒有想過,是忍受思念兒女的痛苦,還是忘記自己曾為人母,你媽媽難道自己不能做選擇嗎?”
李培今天說了太多一針見血的話,每一句都讓我很難回答,可能這也在提醒我,直接選擇看起來最輕松的決定,也許根本就是錯的。
大伯長嘆了一口氣,對李培說:“徒弟啊,你的這些話,只會把事情變得更復(fù)雜?!?p> 畢雨同還在耐心地安慰我,暮霜已經(jīng)很不耐煩了,對他說:“最慢也不過幾分鐘就能解決的事,你到底打算拖延到什么時候才愿意動手?”
畢雨同沒有理會暮霜,反而是秋楓對她這種態(tài)度不滿,用一種冷冰冰的語氣提醒她說話客氣一點。
我在嬰閣這么久,除了閻九琛外,我就沒見過暮霜對誰客氣過,她既然不在乎畢雨同卞城王的身份,就更不會把秋楓當(dāng)回事。
不過暮霜并沒有再說什么,而是用一種狡黠的眼神,依次從我,我的原身,畢雨同身上掃過,最后才停在秋楓的臉上,笑著說:“卞城王的手下真是既忠心又貼心,我以后可得向秋楓姑娘好好學(xué)學(xué)?!?p> 暮霜陰陽怪氣的話我聽多了,根本就不在意。
我看向畢雨同,他的右手緊緊握住那把匕首。
雖然他不停安慰我不要害怕不需要擔(dān)心,但他看起來比我要緊張多了。
他握住匕首的手,不停地握緊,松開,又握緊。
我抱歉地沖他笑笑,如果我的手能抓緊舉起匕首,我寧愿自己解決,也不想讓畢雨同這么為難。
我想借萍萍的聲音告訴畢雨同,我希望在脫離這幅小孩子的軀體前,能見媽媽最后一面,讓她看一看她的孩子……
暮霜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你們難道要磨蹭到這孩子長大成人嗎?我看你是真的心軟舍不得下手?!?p> 她說完這話后,趁著畢雨同松開手指的瞬間,一把奪過匕首。
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握著匕首直接刺進(jìn)了我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