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恐懼的由來
民國20年9月17日,對奉天北大營的東北軍來講,這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盡管槍支都被鎖在了庫房里,但軍隊(duì)嘛,總是要出操的。
操場上不斷傳來了士兵們的呼喝聲跑步聲和軍官的訓(xùn)話聲。
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
中午吃完了飯,所有人都回到營房里休息,這時二連二排的人就看著那大通鋪挨著門口的炕頭在笑。
他們所看的人當(dāng)然是商震,商震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了他們所有人的笑點(diǎn)。
雖然在排長王老帽的嚴(yán)令之下,魯大腳是穿著鞋坐著的,可是很多人還是聞到了空氣中彌漫著的那若有若無的醺醺然的味道。
就這樣的味道,他們很難想象商震昨晚被那襪子塞了一夜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別看長得精瘦,可胃口不錯嘛!”有正走進(jìn)來的士兵看著正老老實(shí)實(shí),盤腿坐在炕頭上的商震說道。
商震抬頭看了他一眼苦著臉不吭聲。
他是個新人,他沒有與老兵對話的想法。
因?yàn)樗哪莻€三哥李福順已經(jīng)開導(dǎo)過他了。
你要想老老實(shí)實(shí)的混這口飯吃就要聽話。
你也只是被他們把臭襪子塞到了嘴里,也沒受什么皮肉傷,這個要忍。
眼前這個剛進(jìn)屋的士兵嘲笑商震那是在暗示,那魯大腳的臭襪子得有多臭??!
而你非但沒有吐出來,而且今天中午的時候又吃了那么多的飯!
那個士兵眼看著商震瞅自己卻不說話覺得有失顏面便氣道:“瞅你這慫色(sǎi),把臉抽抽的跟鞋拔子似的,你給誰臉色呢?”
這個士兵一說商震便一哆嗦。
可是也就在這個士兵剛要逞一下威風(fēng)想要去揪商震的耳朵的的時候,他的耳朵卻已經(jīng)被別人的大手給揪住了。
“滾犢子!你跟我老弟耍橫呢?”一個聲音在那個士兵的耳旁響起,那是李福順回來了。
李福順是老兵還是個班長。
昨天晚上睡覺時那是排長王老帽發(fā)話整治商震他才沒吭聲。
可是他可以給王老冒面子,而這個士兵又算老幾?
那個士兵自然也知道李福順與商震的關(guān)系,本來惱怒的他回頭一看是李福順,忙接著李福順的話應(yīng)了一聲“好的”。
李福順撒手,那個士兵捂著耳朵灰溜溜地往屋子里去了。
“小二,昨晚你夢到啥了嚇那樣?”李福順盤腿坐到了炕上問商震。
商震看這李福順那關(guān)切的表情有了安全感便低聲回了一個字:“槍。”
“哦?!崩罡m樆腥淮笪?。
這是商震進(jìn)軍營的第三天。
就在他進(jìn)軍營第一天的時候,他們所有的人的槍支還沒有被收走,有一個士兵在擺弄槍時就走火了。
幸運(yùn)的是,槍支走火并沒有傷到人。
而不幸的是,那只被人牽著的德國黑背的腦袋就被那顆子彈打了個對穿,然后那顆子彈又擊穿了一個號兵在腰間掛著的紫銅色的軍號。
那只黑背本就是他們團(tuán)長的最愛也是他們駐地唯一的一條狗,子彈又差點(diǎn)傷到了人,氣得團(tuán)長親自上前給了那個走火的士兵一個大耳刮子,然后就把他關(guān)了禁閉。
而發(fā)生槍支走火那一幕時,商震恰好就在那只黑背的旁邊。
當(dāng)時李福順也在,就看到商震哆嗦了一下子,想來商震到底是被那一槍嚇到了。
“我記得你原來膽子不這么小?。俊崩罡m樥f道。
只是商震并沒有在接話,仿佛又在回憶那一槍的威力。
李福順是在十五歲的時候就出來當(dāng)兵的。
商震家是親哥倆,李福順那是被商震爹娘撿來的算是義兄,三人之間各差兩歲,倒是李福順最大。
李福順記得自己離家之時,商震還是個淘小子的,上樹摸鳥,下河撈魚,那就沒有個消停的時候。
今年李福順已經(jīng)二十二了,商震也已經(jīng)十八歲了。
只是前些天李福順回就在奉天郊外的家的時候,娘,也就是商震的親娘對他說你把小二帶走吧,他才帶商震出來當(dāng)兵。
李福順這些年一直在外當(dāng)兵,對商震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商震少年時的樣子。
可是他又如何能夠想到商震的膽量會變得這么?。?p>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有些后悔把商震帶出來了。
這要是商震因?yàn)槟懶〕隽耸裁床铄e,他如何對得起娘?
至于說如何給娘一個交代,這話都不用再說了,因?yàn)槟镆呀?jīng)得了重病,能熬過今年冬天那就不錯了。
商震的大哥已經(jīng)成家,爹沒了娘再沒了,商震也就沒有什么指靠了,這也是他娘讓他把商震帶出來的原因。
李福順這想法無疑是好的,可是他現(xiàn)在看到商震的這副膽小怕事的樣子,也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李福順向炕里躺去,他要休息一會兒了。
而此時被大伙稱作麻桿兒而看不起的商震,腦海中便又出現(xiàn)了那條被打死的德國黑貝。
就在那砰的一聲槍響里,他看到那條大狼狗的腦袋上便開了洞,然后便有白色的腦漿,紅色的血濺了出來。
而也正是這幕場景,讓當(dāng)時商震的腦袋“嗡”的就是一下。
在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有幾個穿著古裝的人在自己的面前相繼倒下。
在那幾個人的后心同樣有血濺了出來,他看到他們在自己的腳下抽搐!
而這時他就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鋒銳的針狠狠的扎了一下。
他感覺到了痛徹心扉的痛與無法逃避的對火器的恐懼!
商震今年已經(jīng)十八歲了,按理說當(dāng)然是不小了,人家十八歲都已經(jīng)娶妻生子了。
正如李福順?biāo)耄⒉皇菑男∧懶〉摹?p> 可是就在17歲那年,他就感覺自己腦子好像變成了一片莊稼地。
為什么這么說?因?yàn)樗l(fā)現(xiàn)有“種子”在自己的腦海中發(fā)芽了!
他總是夢到死人,那幾個穿著古代衣服的死人,同時并感到了發(fā)自于骨子里的痛。
他的腦海里經(jīng)常冒出些莫名其妙的古代的名詞,比如看到洋火,他就會想到火折子,看到大院他就會想到府邸,他想上茅房就想到如廁……
而這也就罷了,又時不時的會有一些奇怪的語言從他的腦海中冒出來。
有時他不注意說出來時,他娘和他大哥就會用詫異無比的眼神看著它,仿佛他說的是另外一個世間的話。
晚上睡不好,那夢又與現(xiàn)實(shí)混在了一起,以致于他的思維都變得混亂了起來。
一個思維有些混亂并且變得膽小怕事的人,自然想不出個頭緒來。
很快午休過去又開始了下午的訓(xùn)練,而下午的訓(xùn)練便也過去了,轉(zhuǎn)眼間天又黑了。
當(dāng)電燈的光亮再次照亮了軍營的時候,二連二排的排長王老帽再次不懷好意的看向了商震。
“我保證今天晚上不喊?!鄙陶鹎忧拥恼f道。
商震現(xiàn)在變得膽小怕事,可并不等于他傻。
昨天夜里那雙臭氣烘烘的襪子真是讓他難忘??!
所以此時急于表態(tài)的他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就拿出來了一個布條。
商震的舉動是如此奇怪,以至于所有人看他的目光就由不懷好意都變成了好奇,這小子要干啥?
而答案馬上就出現(xiàn)了,因?yàn)樯陶鸷茏杂X的就把那個布條勒在了自己的嘴巴上然后就在后面系上了!
“哄”的一聲,整個屋子里就笑成了一團(t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