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賢兄妹相依為命
癘風(fēng),也就是后來的麻風(fēng)病,是魏晉時期的主要瘟疫之一。
雖然它的傳染性和死亡率都比其他幾種瘟疫低得多,但由于病狀恐怖,讓人聞之色變。
麻風(fēng)病其實是由麻風(fēng)桿菌傳播的皮膚病,致死率很低,由不潔生活習(xí)慣或者營養(yǎng)不良引起的,是名副其實的“窮人病”。
起病初期皮膚會有斑疹和麻木現(xiàn)象,后期眉毛脫落,眼睛變形,鼻梁塌陷,手足畸形殘疾,古人總結(jié)為獅面、爪手、兔足,模樣十分可怕。
在沒有抗生素的情況下,此病很難治愈,古人認(rèn)為此病為有罪之人受到的“天譴”。
所以自先秦時期開始,只要發(fā)現(xiàn),要么直接屠殺、活埋,要么驅(qū)逐入無人的深山,任其自生自滅。
羯族人本就暴躁好殺,對麻風(fēng)病采取了最殘酷的屠殺政策。
這下子他們總算明白,石黑奴為什么要逃入石井了,就是為了他的妹妹。
司馬瑕聞言呆住了,無奈地?fù)u搖頭,“若是疬風(fēng),在下可就愛莫能助了。”
石黑奴急忙解釋,“當(dāng)初都說阿妹是疬風(fēng),可我覺得并不是,只是沒人肯替她診治?!?p> 說著很誠懇地看著司馬瑕,“這位郎君若是能治好阿妹,黑奴當(dāng)為奴為仆,以報大恩?!?p> 司馬瑕方才的話,是用的官話,可石黑奴卻接得很流暢,甚至直接改用漢語交談。
祖逍忽然想起柳宗元的《捕蛇者說》,不就是利用毒蛇治療麻風(fēng)病嗎,據(jù)說有一定的效果。
再說了,麻風(fēng)病的傳染性其實很低,并沒有傳說的那么恐怖,而且還有可能是誤診。
“要不,先去看看再說吧?!?p> 石黑奴看起來人高馬大,長相憨傻,但其實頗為精明,立刻意識到他才是這群人的首領(lǐng)。
“少郎君,無論能不能治好阿妹,黑奴都愿意帶你們過關(guān),還請相救。”
此人重情重義,身手又不凡,祖逍也不禁起了招募之心,于是笑道:“那好,你前面帶路吧?!?p> 說罷對董昭使了個眼色,他們本就是分成兩三群人,前后呼應(yīng),所以并不擔(dān)心有埋伏。
石黑奴點(diǎn)了個松脂火把,領(lǐng)著他們下了山,再繞過幾道彎,到了一個比較隱秘的小型盆地。
董昭不敢大意,安排人手在谷口守著,見這里地形特殊,司馬瑕皺了皺眉頭。
“不若我?guī)б粋€人進(jìn)去吧,慎行在這里等著就行了?!?p> 石黑奴一直沒吭聲,任憑他們商量,祖逍笑了笑:“你忘了我也知曉些粗淺的醫(yī)術(shù)了嗎?還是一起去看看吧?!?p> 以這一位的身手,根本用不著埋伏什么人馬,恐怕也能以一當(dāng)十。
他是學(xué)心理學(xué)的,也一直在暗中觀察石黑奴,從他的種種微表情和下意識的動作來看,此人應(yīng)該沒有撒謊。
董昭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聽命行事,只不過該有的防備,還是一樣也不會少。
此時已經(jīng)到了下半夜,一輪明月升了起來,分外明亮。
入了山谷,里面卻是一個世外桃源般的所在,山泉潺潺,有間茅屋依山傍水,掩映綠樹之間。
進(jìn)屋之后,雖簡陋卻也整齊干凈,石黑奴喚出一名布衣少女,身材高挑,容貌居然意外地明媚可人。
皮膚白皙,長相有點(diǎn)兒混血兒的感覺,但偏向漢人風(fēng)格多一些。
看這石黑奴長相粗豪,眾人都以為他妹子也是個五大三粗的女子,沒料到卻長得不錯。
“阿雪見過諸位郎君。”
女郎禮數(shù)周到,落落大方,洛陽話也頗為標(biāo)準(zhǔn),不像個沒知識的鄉(xiāng)下羯人出身。
司馬瑕為她檢查了一下,手足上確實有不少斑疹,起了厚厚的魚鱗屑,顏色發(fā)白,看起來是有些像麻風(fēng)病的早中期癥狀。
“小娘這病大約有多久了?”
“有三年多了?!?p> 司馬瑕聞言與祖逍對視一眼,疬風(fēng)發(fā)病三年,才到如此程度,果然有些蹊蹺。
最關(guān)鍵她一雙小山眉濃黑秀麗,臉上也一點(diǎn)斑疹都沒有,難怪石黑奴說她是誤診了。
司馬瑕又為她把脈,看了舌苔等等,最后才道:“看著不像是疬風(fēng),倒像是銅錢蘚?!?p> 石阿雪聽了大喜過望,“果真是銅錢蘚?”
“是,就是銅錢蘚。”
這次司馬瑕非??隙ǖ鼗卮?,這兩個病前期癥狀十分相似,中后期卻區(qū)別比較大,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祖逍不會看病,但架不住記性好,一說是銅錢蘚他就明白了,不就是體蘚嗎。
在現(xiàn)代算不了大病,不過在古代也挺麻煩的。
好在他知道個偏方,以前社區(qū)一位老辦事員告訴他的,說是治療體蘚特別靈驗。
石黑奴兄妹聽說不是疬風(fēng)癥,都是喜極而泣,司馬瑕卻淡淡地說道:
“我醫(yī)術(shù)不佳,銅錢蘚治起來也沒有把握……”
兩人的臉色頓時又垮了下來,祖逍卻不緊不慢地笑道:“無妨,算你們運(yùn)氣好,我剛好知道個方子,可以試一試?!?p> “太好了,小郎君盡管一試?!笔谂滤桓蚁滤?,急忙表態(tài)。
“方子很簡單,取一瓶白醋,二兩花椒,蒸煮二刻,冷卻后用來擦拭患處,每日三次即可?!?p> 說著又回身對司馬瑕道:“麻煩子瑜再給石娘子開一副祛風(fēng)清熱的藥,吃上兩劑,配合藥效。”
這兩樣?xùn)|西都十分平常,石阿雪立即表示廚房里就有,迫不及待地跑去蒸煮藥液。
司馬瑕想了想,因為開了藥方也沒有藥材,便決定天亮之后去山上看一看,能找到什么合適的草藥再說。
石黑奴千恩萬謝,又張羅著給他們安排住處,此人是個好獵手,家中掛著許多風(fēng)干的野味和皮子,甚至還有張黑熊皮。
奔波了半晚上,眾人也累了,湊合著和衣而眠,只有董昭無論何時也不敢掉以輕心,依然按規(guī)矩派了人值夜。
第二日清晨,司馬瑕便起來上山采藥去了,石黑奴親自給她帶路,祖逍不放心,又派了兩個人跟著。
這邊石阿雪抹了藥,心情大好,一早便張羅著給他們做早飯,她手腳十分麻利,一看就是個勤勞的姑娘。
祖逍練了一會兒拳,回來見她還在忙碌,便故意過去與她搭訕。
“我看石娘子的洛音說得很正,看起來怎么也不似羯人?”
石阿雪手上不停,嘴里笑道:“郎君好眼力,我母親是晉人,我的長相隨了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