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蠻子瞧著方十三有問必答的樣子,突然有一種感覺。
他像是知道對方命不久矣,索性說給一個將死之人,無甚大礙……
既然他愿意坦誠相告,索性再問問!
“金陵之亂,為何只有清風(fēng)鏡的高手參與,你們那些什么尊者,都干嘛去了?”
方十三苦笑一聲,瞧著呂長歡認(rèn)真的樣子,回道:“灑家只是二十四諸天密宗的一個行者,大羅剎的計劃,沒人知道,包括伽羅尊者,都只不過是一枚棋子。”
呂蠻子接著又問道:“八個尊者都是小宗師嗎?”
“除了修羅尊者是大天師,其余都是四境和五境的小宗師武修,八位尊者之上還有四位寶樹王,呂施主,得罪了業(yè)火離宮,你自求多福吧!”
笑面行者說罷闔目不語,嘴唇一張一翕念誦起了經(jīng)文。
奶奶的,這西荒的業(yè)火離宮還真是高手如云,如此實力,怕是天下第一大宗碧海長生殿都望塵莫及。
挽夜司除了自己和沒有靈海神識的洛千芊之外,其他六位大佬雖說修為不凡,可也架不住西荒人多勢眾。
人家光八部威龍尊者,就有七位小宗師和一位大天師,還有什么寶樹王,估摸著也有和玄璣真人一樣的陸神謫仙。
呂長歡越想越覺著勢單力孤,希望渺茫,自己一個意土巔峰,面對如此強(qiáng)悍的對手,真是應(yīng)了了笑面行者的話,十死無生啊……
出了房間后,他獨自坐在花梨木椅上,呆呆望著鎮(zhèn)魂樓頂!
小老弟被虜?shù)氖虑椋妓髦烤挂灰埓笏究軒兔Α?p> 可一想起那個煞羅尊者的話,呂蠻子即刻打消了求助的念頭。
最終,他打定主意,就算賠上自己一條命,也要救出文修,大不了,再魂穿一次……
整個下午,呂長歡都呆坐在椅子上,感覺時間像是被凝固了一樣,渡過的每分每秒都極其漫長……
期間,魏劍子瞧著小八心事重重的樣子,問了一句,也不見他搭理,便獨自上了樓。
直到晚飯的當(dāng)口,大司寇和荊老大眾人才緩步下樓,笑呵呵地與八子打招呼。
呂長歡將心事藏起,強(qiáng)裝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言道:“今晚懶得做菜,我去德隆樓要一桌,換換口味!”
還沒等挽夜司眾人反應(yīng)過來,呂蠻子便一溜煙地出了鎮(zhèn)魂樓。
唯獨大司寇抿嘴微笑,側(cè)首看了眼荊墨陽后,坐在椅子上品茗。
晚飯頗為豐盛,財大氣粗的呂金衛(wèi)拎著兩個大食盒,裝滿了德隆樓各種珍饈美味和佳釀,挑的都是最貴的酒食。
在他心里,這一頓就是最后的晚餐,明日營救小老弟生死未卜,即便做鬼,也不能虧待了肚皮。
洛千芊盯著滿桌子美味,哪兒有功夫觀察呂蠻子的不對勁,只顧埋頭大吃。
席間,眾人推杯換盞,像是過年一樣喝到了子夜。
傅老居然也破例飲了幾杯,談笑風(fēng)生之際,挽夜司鎮(zhèn)魂樓一片融融之色。
半醉半醒的呂長歡牽著大白,晃晃悠悠地回了呂府,瞧見圣狐小白和眾狐女,也是微微頜首,一句話也不說。
眾女瞧著承安少爺醉眼迷離的樣子,又是打水又是送醒酒湯,都被他拒絕,關(guān)上房門后,便鼾聲如雷。
還沒和大老婆洞房花燭,就這么死掉,真特么虧!至于其他幾位紅顏,小手還沒摸過呢……呂長歡一邊佯裝打呼,一邊胡思亂想。
回府的路上,也曾想過和南姝妹子道個別,還有劉氏,畢竟圣母不濟(jì)養(yǎng)母大,撫育自己二十多年,也是不易!
二更天的時候,呂長歡在黑漆漆的房間,寫下了一封字跡歪歪扭扭的遺書……
主要內(nèi)容大致是讓阿娘早日給南姝許個人家,如今家里富裕,挑一個門第不高的讀書人,最好是入贅,贅婿一般都不同凡響。
再有就是讓家里人理解文修的苦衷,修道便修道,呂家沒那個基因,出不了秀才,順便也替他張羅一門親事,讓呂家香火有承。
同時,也說了請李侯爺幫忙將阿爹留在京城的事,一家人團(tuán)團(tuán)圓圓才好……
本想著單獨給小白、洛千芊和大師姐再分別寫一封,可終究不知如何下筆。
最難消受美人恩,揮淚斬情絲的事情,自己還沒那么決絕,只不過是不想幾位美人徒增悲傷罷了!
不知不覺中,天邊泛起魚肚白,雞鳴聲喚醒了昏昏沉沉的呂蠻子。
一宿未眠,精神倒也充沛,對于一個意土巔峰的武修來說,即便三天不睡覺,也不影響。
趁著呂府寂靜無人的時候,呂蠻子穿好了正四品金衛(wèi)的虎豹官服,將腕間的無垢劍鐲緊了緊之后,對著銅鏡打量著穿越后的這句身體……
而后下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乾坤袋,里面的冥狼妖丹作為最后的殺手锏,瞬間能夠?qū)⑿逓樘嵘列∽趲熅辰纾偌由隙蓦[肉身,對付一個煞羅尊者是夠了……
若是遇到其他六個什么尊者,那只有認(rèn)命的份兒,想跑都不太可能!
呂蠻子忽然又想起兩塊白澤魂碎片,事到如今,體內(nèi)的妖毒也顧不上了,索性吃了,萬一有什么奇跡發(fā)生呢……
想到此處,他取出奢比尸的妖丹,以及錦盒里那一團(tuán)魂息,一股腦地吞了進(jìn)去。
白澤武魂的碎片共有六塊,連荊墨陽和玄璣真人都不知道,若是只吞下兩塊碎片會有什么效果!
這個問題也曾請教過大司寇,得到的答案也是令人失望,只說那白澤武魂古怪得很,沒有湊齊六塊,最好不要吞服……
呂蠻子此刻凝神靜氣,用心感受著體內(nèi)的變化,結(jié)果也是失望透頂。
別說丹田下的靈珠,連經(jīng)脈和肺腑都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算求了,本來也沒指望有奇跡發(fā)生……呂長歡嘟囔了一句,推開房門徑直出了呂府。
去往挽夜司之前,他又雇了一輛馬車,趁著鎮(zhèn)魂樓里幾位大佬還沒起身,將三個五花大綁的俘虜塞進(jìn)去,然后將大白栓在十字大街的拐角處,自己架著馬車趕往城隍廟。
三人均被呂長歡封住了周身大穴,困得也是結(jié)實,而且還點了他們的啞穴。
赤明子和方十三瞧見公主,礙于行動不便,只好微微點頭示意,同時以為是呂長歡押著他們趕赴刑場,各自閉目不語。
夏雪嫣擔(dān)心了一夜,時不時地照著鏡子觀察皮膚是否潰爛,可周身不痛不癢,也沒有任何異樣,料想是那個小惡魔在捉弄自己。
早間的時候,呂長歡進(jìn)來看見她對著銅鏡,編了句瞎話,說是在她飯菜里混入了抑制毒性發(fā)作的解藥,可保她兩天之內(nèi)不受肌膚潰爛之苦。
登時又把個冷美人嚇得心驚肉跳,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就被點了啞穴,繼而又瞧見赤明子二人,滿面驚詫。
三人見面又說不出話,只好呆坐在馬車?yán)锎笱鄣尚⊙邸?p> 呂長歡架著馬車一路向東,約莫一個時辰便趕到了城隍破廟,期間永安門的守衛(wèi)瞧著虎豹緋袍的四品金衛(wèi),也不敢盤查,直接放行。
當(dāng)日擒住前朝公主的城隍廟,如今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
呂蠻子不禁感嘆因果循環(huán),造化弄人,從一開始遇到赤明子到如今,自己注定了和業(yè)火離宮的這段宿怨糾葛將在這里了結(jié)。
憑著武夫敏銳的聽覺和觀察力,此時城隍廟之內(nèi)空無一人,雙方約定的時間是早間辰時,瞧著日頭,還有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城隍廟四周的地形,早在擒拿夏雪嫣的時候,就已經(jīng)摸得一清二楚。
周圍除了稀疏的幾棵枯樹外,視野極為開闊,根本無法埋伏。
呂長歡注視著城隍廟周圍的動靜,發(fā)現(xiàn)并無異常,這才緩緩?fù)鲁鲆豢跐釟?,雙眸緊閉等著業(yè)火離宮的人。
“小子,挺準(zhǔn)時的嗎,人帶來了嗎?”
呂蠻子一聽,不禁渾身一顫,睜開眼睛后,面前驀然站著一群人。
為首的是七個身穿緊身黑衣,胸口繡著一團(tuán)火焰的人,方才說話的,正是那個小胡子,煞羅尊者!
八部威龍尊者齊聚城隍廟,一個個俱都是太陽穴高高隆起,氣海充沛。
其中五人挎刀背劍,英武不凡,還有一個赤手空拳,而且還是一名蒙面女子。
緊身黑衣下拘束著誘人的身姿,高高隆起的胸脯隨著心跳一顫一顫。
令人奇怪的是,這女子始終低著頭,像是刻意回避什么,不過這身材,呂長歡總是覺著似曾相識。
另外一個瞧著年紀(jì)最大,長須美髯,面色赤紅,活脫脫一個關(guān)公在世。
手里握著的,不是青龍偃月刀,而是一方鎮(zhèn)尺,黑漆如炭,足有兩尺長。
攜帶這種稀奇古怪玩意兒的,一般都是術(shù)士,鎮(zhèn)尺估計也是靈器。
那一副美髯公的派頭,想必就是笑面行者口中提到的大天師,修羅尊者!
而七人身后還站著一群穿著各異的行者,皆是披頭散發(fā),拎著各式兵刃,一臉兇神惡煞的模樣。
細(xì)數(shù)之下,總共二十三人,不用問,一定是業(yè)火離宮的二十四諸天密宗……
好家伙兒!自己一個小武修面子夠大的……呂長歡瞅著西荒傾巢而出的精英高手,倒吸了一口冷氣,同時也徹底喪失了各種僥幸。
別說八部威龍尊者,就是那些行者,隨便一個都是清風(fēng)鏡的高手,對付自己綽綽有余。
可轉(zhuǎn)念一想,如此興師動眾,恐怕不僅是要自己命那么簡單吧?
煞羅尊者瞧著他一言不發(fā),遞了個眼神給美髯公,后者手中的鎮(zhèn)尺一抖,地上驀然現(xiàn)出一個人影,蜷縮成一團(tuán),昏迷不醒。
呂長歡一樣就認(rèn)出了淡青長衫的小老弟,口中大喊:“文修,文修,大哥來救你……”
小胡子沒好氣地扔出一句話:“別喊了,他沒死,我們要的人呢?”
呂蠻子聽到小老弟無恙,定了定神后用手拍著馬車說道:“人在里面,把我兄弟放了,禍不及家人,要殺要剮沖我來!”
煞羅尊者大手一揮,后面閃出數(shù)名行者,幾個箭步便來到馬車旁,瞪了眼呂蠻子后,將夏雪嫣三人攙扶下來。
冷美人揉著酸痛的手腕,先是恭敬地朝著七位尊者施禮,而后怒不可遏地瞪著面前的呂長歡,險些咬碎銀牙,粉白的俏臉更是氣的發(fā)紫。
“姓呂的,沒想到有今天吧?”
如今修為恢復(fù)的夏雪嫣,隨手一掌便能拍死眼前的惡毒小賊。
可她卻極力壓制內(nèi)心的怒火,腦海中浮現(xiàn)著各種殘忍的死法,究竟哪兒一種才能解心頭之恨。
抱著必死決心的呂長歡也不搭理她,而是沖著小胡子說道:“人,你們已經(jīng)救了,毫發(fā)未損,我家文修,應(yīng)該放了吧?”
還沒等煞羅尊者開口,夏雪嫣一把將旁邊一位尊者背負(fù)的長劍抽出,嬌喝道:“讓我先砍了他的雙手雙腳,再說不遲!”
正待冷美人持劍刺向呂蠻子的時候,卻被小胡子一把拉住,笑瞇瞇地說道:“你干什么,還沒成親就要謀殺親夫嗎?”
此話一出,把個呂蠻子和夏雪嫣嚇了一跳,莫不是驚詫地瞧著煞羅尊者。
先是冷美人氣的一跺腳,委屈地言道:“七尊者,雪嫣就是嫁豬嫁狗,也不會嫁個這個惡魔,你休要胡說……”
呂長歡也是被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愣住了神,嘴里嘟囔了一句:“誰要娶你這個冰塊!”
這時,美髯公緩步上前言道:“呂長歡,老夫替大羅剎帶一個好消息給你,可愿聽聽?”
“你們不是要殺了我嗎?這也算好消息……”呂蠻子不解問道。
同時心里也是納悶,自己算是與業(yè)火離宮有不共戴天之仇,這些人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修羅尊者捋著頜下長須,瞇著眼睛說道:“不錯,金陵城的計劃失敗,多少有你的份兒,可終究是大明氣數(shù)未盡……”
呂蠻子此時擔(dān)憂昏迷不醒的小老弟,還沒等他把話說完,插嘴言道:“趕緊放了我兄弟,其他事再說不遲?!?p> “莫急,年輕人,大羅剎讓老夫轉(zhuǎn)告你,若是答應(yīng)做他的入室弟子,便將公主夏雪嫣下嫁予你,另外,授離宮寶樹王一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