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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節(jié)帥

第八章 一步登天

大唐節(jié)帥 暗藹 3007 2021-05-25 12:00:00

  本該寂靜的黑夜終于恢復(fù)了它應(yīng)有的模樣,火光、殺戮、慘叫一切都像是夏日的驟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從十六王宅到大明宮,沒有多少距離。宮墻上的禁軍早就跑沒了影,丹鳳樓的火光也已熄滅,只是原本金碧輝煌的樓閣終究還是化成了一片焦炭,梁柱坍塌,殘余的灰燼中時不時冒出一兩點火星,成為這座被稱為“天下第一門”的宏偉建筑在世間殘留的最后一點證明。楊清突然有些傷感,他沒有見過完好的丹鳳樓,但是完全可以想象它的宏偉與精妙,但就是如此精妙絕倫,理論上能夠屹立千百年不倒的建筑,仍然逃不過一場大火,那么脆弱的人類又如何在危機四伏的世道中保全自身呢?

  就算日后可以重建,甚至可以修的和原來一模一樣,甚至可以大量采用這些遺留下的梁柱,但終究不是以前的那個丹鳳樓了。若換成人,每日新陳代謝,舊的細胞死去,新的細胞分裂,那人,是不是也不是剛生出來的那個呢?

  一時的多愁善感終究不能阻止楊清前進的腳步,等到楊清帶兵進入宮墻之后,不出一個時辰,整個大明宮再也沒有了喊殺聲,或許后面的太液池與蓬萊山中依然躲藏了數(shù)量相當(dāng)多的亂兵,但是他已經(jīng)累到不想去管了。將剩下的亂兵招撫事全部交給朱三,楊清一個人溜達到御河旁。御河上有漢白玉制的御橋,但現(xiàn)在早已布滿了刀劈火砍的痕跡,原本清澈見底的御河也已染上了暗紅色。孤單的月影灑下,頗有一分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意味,楊清肯定不是第一個這樣站在夜晚御河邊的人,但是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第一個抱著逃避責(zé)任的想法來到這里的。

  楊清覺得他不是個能承擔(dān)責(zé)任的人,用現(xiàn)代一點的話來講,就是抗壓能力比較差,稍稍有點挫折,都會讓他躊躇不前。但是今晚,他真的只想好好歇一歇。他忽然覺得朱三恐怕也不是什么愿意承擔(dān)責(zé)任的人,雖然他也許要比自己聰明一點,恐怕這也就是他把自己推到前臺的原因。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站在臺前的,站得越前,需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就越大,所以從古至今而后,智者雖多,卻也不是人人都愿為人主的。

  所以雖然覺得很累,但還是要堅持著,起碼要堅持到半年之后,在半年之后要有能被朝廷招安的資格,這樣他才能卸下重擔(dān),好好活下去。

  于是他招來一個不遠處跟著的老卒,讓所有的兵士兩刻鐘之后在含元殿門口的空地前集合。

  含元殿內(nèi)的情況不容樂觀,凡是值錢一點的東西,不管是字畫還是玉石鎮(zhèn)紙,都被搶掠一空。就連店內(nèi)柱子上的鎏金浮雕,都被人刮成了黑色。對此楊清也沒有辦法,總不能把刮掉的金粉再鎏回去,反正楊清沒有這份手藝。

  除去一些留守十六王宅的,其余所有的士卒都在含元殿前集結(jié),人數(shù)已經(jīng)從最開始的四百暴漲到九百,算上必要的空額,現(xiàn)在楊清真的可以放言自己是一廂兵馬使了。如此看來,楊清居然一下子掌握了涇原軍馬的五分之一?

  要真是那樣,楊清絕對會高興地跳起來,但是很明顯那是不可能的。入城劫掠的可不僅僅是五千正規(guī)軍,還有那些作為民夫,同時也是作為補充兵一起前來長安的一萬多諸軍子弟。連正規(guī)軍都殺進長安城了,這些民壯自然不甘落后。

  實際上楊清所部搜羅的大都是這些民壯,數(shù)量起碼超過了一半,這也是令楊清頭疼的問題。不過這些民壯大部分都是邊塞長大,從小都會學(xué)一些刀槍棍棒以防身,悍勇之氣更不必說,所欠缺的,不過是軍隊的紀(jì)律與臨敵搏殺的經(jīng)驗罷了。

  雖然楊清覺得涇原軍的紀(jì)律也不會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最令楊清開心的還是老卒的增加,如今楊清手里有老卒二百人,全部編入焦大的一營。這些老卒或許心高氣傲、桀驁不馴,但是他們也看得更清楚,起碼相比于別的將校,楊清還愿意把他們作為正卒對待,所以他們雖然覺得楊清年輕,或不能服眾,但這些老卒還是選擇留了下來,只是做事的時候多少有點陽奉陰違罷了。楊清也能理解,打了幾十年仗的老卒了,很清楚什么樣的將軍是他們想要的,若是在尋常時節(jié),一個愿意給與豐厚賞賜,對他們又仁厚的將軍是上上之選,但是眼看著戰(zhàn)火將起,只有能打勝仗的將軍,才是他們最需要的。畢竟這些老卒中很多人曾經(jīng)的上司是高仙芝、封常清、李嗣業(yè)、馬麟這些牛人,在楊清達不到這些人曾經(jīng)所處的高度之前,這些老兵可能很難把自己的信任完全交給他。

  不經(jīng)意間抬首西望,皇城內(nèi)的火光不知道何時消失了,想來是姚令言帶領(lǐng)諸將校控制了皇城內(nèi)的局勢,他們是正兒八經(jīng)的涇原軍將校,可不是楊清這個自封的能比的,所以楊清辦起事來還需要多費口舌力氣,而他們不需要如此。

  直接豎起節(jié)帥的大旗,下令士卒集結(jié),違令的全都殺無赦,局勢一下子就得到了控制。若是換作楊清,就好像現(xiàn)在他在含元殿外所作的一樣,恐怕還得把他在十六王宅搞的那一套胡蘿卜加大棒再重申一遍。

  一騎快馬穿過復(fù)道,進入大明宮,來到含元殿正前。馬上的騎士拿氈巾半裹著身子,氈巾的邊緣點綴以紅色的羽毛——這是標(biāo)準(zhǔn)的軍中傳令兵的裝束。

  然而當(dāng)他看到含元殿前是整齊的步軍方陣時,整個人都愣住了。楊清站在含元殿的臺階上,早就看到了此人。

  馬匹奔跑的聲音是如此之大,尤其是在這寂靜的夜里。軍陣中許多之前還是民壯的士卒忍不住想要轉(zhuǎn)首看個究竟,但是想到之前因不尊號令被楊清果斷斬首的幾個**,這些民壯瞬間打消了回頭的想法。

  那個傳令兵雖是楞了一下,正為難著要不要傳達節(jié)度使的命令,得到了楊清眼神的焦大卻是不管那么多,一把扯住他身上的氈巾,將他拉下了馬。

  “我是節(jié)帥的傳令兵,爾等要做什么?”

  做什么?當(dāng)然是做你??!心里吐槽了一句,楊清揮揮手讓焦大把這傳令兵帶上前來。

  誰知焦大這個鳥人似乎是會錯了意,從那氈巾上扯下一塊,帶著羽毛就往那傳令兵嘴里一塞,這下是真說不出話了。

  楊清不由得以手撫額,不過轉(zhuǎn)眼想想,不讓這個傳令兵說話好像也對,要是他把姚令言一搬出來,自己是聽令還是不聽令。若是聽令,姚令言多半會讓楊清滾回去做個伙長,至于之前這些士卒所擔(dān)心的性命問題,搶掠來的財物問題,想必姚令言在朱泚那里說話比楊清更有分量。若是不聽……算了吧,楊清可不敢跟姚令言賭誰的影響力更大。

  姚令言威望再怎么差,那也是節(jié)帥,天然就有統(tǒng)帥涇原諸軍的名義,而楊清要不是偽造了朱泚的命狀,這里的士卒誰會多搭理一個伙長?

  但是,楊清很想問問焦大,你就不會偷偷摸摸把他下巴卸了嗎……做的這么明顯,真的好嗎?

  想到就做,焦大押著傳令兵來到楊清面前,楊清一把抽開了塞嘴的氈巾,卻仿佛是在不經(jīng)意間捏住了傳令兵的下巴。

  “咔嚓”一聲,聲音小到?jīng)]人會在乎。楊清小聲說道:“我說話,你點頭,就能活命?!?p>  那傳令兵被卸了下巴說不出話,之后“嗚嗚”兩聲表示自己明白。

  于是楊清就面對著傳令兵,故意大聲說道:“我曾在節(jié)帥與太尉面前領(lǐng)命,肅清十六王宅至含元殿道路,以備日出之后迎太尉入含元殿主持大局。如今可是節(jié)帥遣你來此?”

  傳令兵乖乖點頭。

  楊清接著問道:“皇城可安否?節(jié)帥毋恙?”

  傳令兵繼續(xù)點頭。

  “節(jié)帥遣你來此,可是讓我等出兵隨他前去迎奉太師至含元殿?”

  傳令兵還要點頭,卻突然好像意識到了什么,身體一時僵在了那里。楊清眼睛微微瞇起,左手已經(jīng)纏握在了刀鞘上,大拇指微微擁立往前一推,一抹寒光便映照到那傳令兵臉上。

  只見那年輕的傳令兵一個哆嗦,連忙點頭。

  楊清這下滿意了。

  “二三子都聽到了,節(jié)帥令我等迎奉太尉至含元殿。屆時,本將必會為二三子請功。而今爾等且聽令,焦大,帶著你的一營人馬把守丹鳳門。其余三營士卒,留兩營戒嚴十六王宅至丹鳳門道路,還有一營隨朱虞侯前往晉昌里,迎奉太師主持大局!”

  “呼、呼、呼”,底下的士卒們揮舞著自己的武器,發(fā)出了涇原軍獨有的歡呼聲。

  勞累了一夜,終于可以休息了,更別提先前還搶了那么多財物。即使是最不茍言笑的人,在這種時候都不會吝嗇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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