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續(xù)伸了幾個懶腰,總算弄完手頭上的事情了,一屁股落椅子上還沒捂熱,手機又亮屏了。
翻了翻未接電話一共有15個了,14是王燕妮打的,還有一個是被自動攔截的廣告騷擾電話,想來應該是有什么要緊事兒,就趕忙回撥了過去。
“后天給我空出時間啊,衣服給我穿整齊點,對了,幫我多帶些特產(chǎn),你在A城這么多年,沒怎么回去過,這次多帶點東西。”
“回去干嘛,又相親?”我的短板被再次碰觸,不明有些心煩氣躁。
“相什么親,筠易結(jié)婚了,你叔叔通知我們一家都過去?!?p> “媽,你是知道的,我很忙沒時間回去哎,最近天天加班,筠易誰啊,我怎么連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你少給我找借口,你三奶奶家的孫子啊,小時候還跟你打過架的那個筠易啊,你看看人家都結(jié)婚了,說是找了一個外國媳婦兒,再看看你,你都談了三個了,一個都沒成功!”電話那頭,王燕妮滿是譴責。
“媽,你怎么又扯到這個話題了?!贝蟛糠謺r候,我很少頂嘴,最多不愿聽也不愿講,這時候王燕妮就會說我像個呆愣啞巴,其實她無論說我什么,我都無所謂,我早被她嫌棄慣了。
今天開了一天的會,加上夜里沒有休息好,整個人都處在灰蒙蒙的狀態(tài),也不知道哪里來的戾氣。
“哦,你還有理了不成,你看看你哪些同學,懷二胎的懷二胎,孩子打醬油的打醬油,你今年都27了,我求求你,姑娘啊,可長點心吧!”
“二胎,我需要操心這個嗎,你跟爸不是已經(jīng)努力了嗎?”
“你怎么跟我說話?蘇振華,你看看你生的這個不孝女,還敢跟我頂嘴上了!”
“你們兩個都少說兩句好吧,打個電話跟殺豬似的,吵死了,看了半天報紙也沒看進去半個字?!碧K振華抖了抖報紙,一臉訓斥道。
“你自己分神,跟我有什么關系?”王燕妮見蘇振華懶得理她,繼而把機關槍炮轉(zhuǎn)向了我:“你天天忙,你是年薪百萬呢,還是年薪千萬,你怎么就不操心你到底什么時候結(jié)婚?”
“這一碼歸一碼,您能不能就事論事??!”
“好了,吵什么,你媽講你幾句,聽進去就行了,她現(xiàn)在懷著孕,你多體諒她!”大概是聽到我跟王燕妮的爭執(zhí),蘇振華在旁邊打了一個圓場。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對父母有了深刻的抵觸,是因為她恰到好處的懷胎?還是我那還有四個月就要出生的弟弟?明明兩個人的年齡加起來都快100了,那整出個小娃娃。
我后來想想,也許這么催我結(jié)婚是有多少有點陰謀的,這幾年他們兩人開了一家店,生意不錯,每年也有十幾萬的盈利進賬。
說實話,我不惦記,也從未惦記,我從未貪過她的錢,總覺得她的錢都是她的,是他們的養(yǎng)老金。
“蘇暮沉,你后天必須給我回來啊,別惹我生氣,我最近胎動的厲害,你這個弟弟啊,調(diào)皮的很?!?p> “自作自受。”
“你說什么?”王燕妮怒不可遏。
“沒什么,我會看著時間的。我按了一個掛斷鍵。暮色襲來,我揉了揉眉心?!?p> 后天,我簡單收拾下行李,直接開車回去。
車箱后面堆滿了王燕妮交代買的特產(chǎn),她極愛面子工程,把禮品一一分發(fā),又順帶挺挺自己的孕肚,生怕旁人忽略她,不知道的以為她才是今天的主角。
“小沉這次也回來啦,今年多大了,30有了?”邊上一個阿姨問道。
“也快了!”
“哦,不知不覺,都成大姑娘了,還處對象啦?”
“沒呢,我這不是也心急著嘛!”
“燕妮啊,我同事兒子,今年33了,你瞅瞅,這兩人模樣多合適,我說啊,約個時間,就今年把這婚給訂了!”這周圍哪兒都有熱心市民,我無奈的扯了扯嘴皮,生怕說出讓王燕妮毒恨我的話。
“這也太快了吧。王燕妮一臉忐忑的看著我。”
“不快不快,人家這小伙子工作好著呢,在銀行里做高管,年薪都有幾十萬呢!”
“這條件是真不錯,可這年紀好像大了一點?!?p> “小伙子穩(wěn)重又老實,小沉嫁過去,享清福著呢。”
“也是,男孩子大一點嘛,總歸會照顧人!”
“不瞞您說,這小伙子嘛,之前有過短暫的婚姻,就幾個月,也不長?!?p> “哎呦,這都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啦!”
“我看,這兩個人模樣也合適,那行,這個事就這么說定了,我啊,安排個時間,兩個人見見面?!?p> “行!”王燕妮推搡了我一下,滿心歡笑,似乎這一次的相親,勝券在握。
“聽聽,何姨給你介紹對象呢,這次好好跟人家相處。”
“媽,你怎么老是把我往門外推,我隨便嫁個人難道你就很開心嗎?”
“什么叫隨便嫁個人,你怎么說話,我是你媽,我能眼睜睜的把你往火坑里推,你看看你年紀,老大不小了,門口的熟人都以為你身體出了什么毛病,這么大都還沒結(jié)婚,閑話可多了,你爸為了你都愁出皺紋了!”王燕妮厲聲道。
我看著她滿面紅光,卻也不想跟她再做多什么計較。
爭吵不過,不管我是否在理,最終都是我繳械投降,索性去其他屋子里轉(zhuǎn)轉(zhuǎn)。
由于吉時還沒到,屋子里有三桌人在斗地主,煙霧繚繞,我嗆了一口就急忙跑出來。
我剛出門,有個小孩子提著一個白色的塑料袋跟我撞了一個正面,袋子里裝了四五個小梨子,他抓了抓我的手。
“姐姐,你可以幫我拿梨嗎?”他天真的看著我,似乎不給我機會拒絕。
“好的呀,”我笑著說從他稚嫩的小手接過袋子,小孩小心翼翼的把梨子一一放在桌上,可那群人顯然眼里只有手中的紙牌,沒心情去搭理他。
再轉(zhuǎn)身,那個小孩已神不知鬼不覺的跑出去了,我也就沒在意。
8點接親,汽車開到橋下就停了下來,新人在親朋好友的圍擁下,分別在橋中央吹著薩克斯,樂曲是一首烏克蘭當?shù)氐拿裰{,音符純粹自然,周圍人拉著風箱,圍著的人載歌載舞,氣氛被帶動起來,相當熱鬧,似乎陰霾的心情也被歌聲一掃而光。
新娘是烏克蘭人,皮膚白皙,身材高挑,金發(fā)碧眼,卷卷的長發(fā)簡單的用鮮花盤了起來,更顯得嬌艷欲滴,年輕漂亮,據(jù)說兩個人好像是一場旅行認識后相戀的,新人相互對望,一臉幸福。
王燕妮推了推我:“你要不也出去旅游看看,說不定能給我?guī)€女婿回來?!?p> 我翻了個白眼,事實上,我對王燕妮這種見風就是雨的性格已經(jīng)習以為常。
歌曲到高潮時,背后有個人唱歌跟著音樂唱起來,我回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個外國人約莫三十左右,褐色的眸子深邃無比,性感的薄唇,低沉的唱腔中偶爾能看到他舔舐著晶亮嘴唇,淡金色的頭發(fā)扎了一個小辮子,看起來并不輕浮,穿著粉色的短袖,外加白色西褲。
旁邊有人暗戳戳的說這個人是新娘的哥哥,不然,那個哥哥也行。我冷不丁的被這個想法蒙蔽,我的天,我是有多恨嫁。
胡思亂想中,我后背突然冷不丁被一個涼涼的東西劃了幾下,我敏感的發(fā)現(xiàn)應該是個刀背,那個硬的東西在后背的肩胛骨飛快的劃過,我頓住僵直的身形,腦子一片空白,是跑還是不跑?萬一不是刀,會不會存在誤會的可能性。
我小心翼翼的挪過身,可這熱鬧的環(huán)境再也不能使我開心,那一對新人還在吹薩克斯,像是在宣誓未來的美好愿景一樣,也許在幾分鐘之前,我還對他們有著美好想象,可現(xiàn)在的我根本就來不及思考。
我要離開,我要離開,腦子里就只有這個念頭,我用余光瞥了瞥他,那惡魔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也看向我,讓我后怕,碰到我肩膀的東西,是刀。
我慌不擇路的逃回到一個空空的房間,關在里面冷靜,隔壁的房間,有一大波的人開開心心的要出來,說要跟新郎要喜糖喜煙。
我慌忙的給媽媽打電話。
她的聲音高亢,應該是剛剛又在嘚瑟她老年得子的好消息了吧。
“媽,快回來!”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wěn)一點,可我做不到,我想起那個人陰翳的眸子。
“什么,我在外面呢!”王燕妮一臉不解。
“快回來,回來啊,你跟爸快點回來,我求你們了!我在右側(cè)最小的房間等你們,你們一定要快來!”
“好,我們馬上回去!”他們二人聽到我哭腔的聲音,也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卻也知道我堅強,很少遇見這樣的我。
人群中,漸漸有些喧鬧聲還有大片的哭喊聲,我知道惡魔已經(jīng)開始他的殺戮了。
我把毫不知情的爸媽推到房間里,讓他們別說話,自己簡單的跟他們說了下外面的情況,他們一臉不敢置信,卻也不敢出來,躲在門口觀望。
那些人像是沒了頭的蒼蠅一樣,有人的腦袋被切了一半在哀嚎,還有人捧著自己的腸子哀怨著疼痛,地上好多積血,四處一片混亂,院子的門很快就被擠壞了。
我拉著爸媽,還有那個小孩子,爬到陽臺,慢慢繞過,順著搭建的天臺,我們爬到鄰居家,樓層很高,后門直通停車場。
我拉著小孩在前面找路,媽媽在中間,后面是爸爸,四個人都不敢說話,面帶驚懼。
那個瘋子還在外面瘋狂的殺戮,現(xiàn)在一走,必定有動靜,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
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等待。
王燕妮開始低低的嗚咽,她的情緒極不穩(wěn)定,蘇振華試圖安慰她,我們?nèi)齻€人和一個孩子,水箱在樓梯口,得慢慢的擠進去,王燕妮很害怕,可眼前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往前爬,我們四人膽戰(zhàn)心驚的分布在這個方形的水箱內(nèi),大氣也不敢喘一聲,我們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我算過直線距離,只要我們利用好時機,從后門一直往前走,我們就能到停車場,只需要不到五分鐘的距離,可是這五分鐘絕非易事,因為有太多的變數(shù),如果遇到那個人,我們想逃出去就基本上沒有什么機會可言了。
第一天,第二天,五天之后,我們趁著夜色,終于從這里逃出。這條線路在我腦海里勾畫了上百遍,也只是短短五天,我們卻以為過了一個月那么長,爸媽滿臉憔悴不安,這幾天我們所有人都不敢合眼,都是輪著來守著的,深怕睡過去。
快開車,我們看著漸漸遠去的村莊,像是死寂一般,路上極為安靜,我們也沒碰到什么人,像是一座空城一樣,我一路跟著導航儀,也不管什么超速不超速,只想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逃出后,我們第一時間沒有回家,直接去警察局報案,警察受理后,聯(lián)系當?shù)氐木焐祥T查明,對方卻說村莊里好好地,村民很和祥,而且也沒有發(fā)生什么特別的事件。
我們面面相覷,可我們再也不敢回去了。
后來,王燕妮突然問起警察讓他們代為照看的小男孩怎么樣了?
警察:“什么小男孩,我們根本就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