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保存實力,是保存我們這六百人,還是現(xiàn)在正在逃難的全體楚人?”
“這……”季布陷入難題,“為何如此說?”
熊翊嘆息道:“因為我,還奉命遷都?。 ?p> “王上不是說,可以隨機處置嗎?”
“遷都的確是幌子,但還是要去做,因為這還有另一種意義。我想了一路,這應該是保存實力的最好方式?!?p> 熊翊摸了摸心口,原主之前正是窺見了詔令中的一點端倪便絕望自殺,現(xiàn)在熊翊推測出了大概,內心只感到更加悲涼。
“為什么?”英布皺眉道。
季布看著眼前挺直脊背的少年,有些被他的情緒感染,他思索道:
“莫非是……吸引秦軍?”
“這只是一方面,且容我細細道來。”
他左右看了看兩人,問道:
“先君考烈王共有五子,四位皆是楚王,你們怎么看待幾次的王位更迭?”
英布正色道:
“楚人大多都對此諱莫如深。”
季布點了點頭,不客氣地說:
“諸公子兄弟鬩墻、斗爭激烈,楚國因此產(chǎn)生了長達十數(shù)年的內耗,在此期間,秦國卻步步緊逼、鯨吞三晉。此消彼長,秦國國力遠超我國,以至于我們境內作戰(zhàn)反而后勤不利,終釀大敗?!?p> “是啊?!毙荞磽崦g的玉佩說,“家父便是受不了王位之爭,才去秦國投奔生在那里的兄長,沒想到還是不安生?!?p> 季布輕咳一聲,安慰道:
“正是今上與大司馬的反戈一擊才使得去年秦國伐楚遭到慘敗,王孫不必因此內疚。”
“但王室卻因此凋零?!毙荞椿貞浀?,“我歸楚時,同輩者只剩幾位了,他們又或是死于大戰(zhàn),或是難堪大任。現(xiàn)在,長一輩的只剩下失蹤的先王負芻,而我這一輩逃出城男子的只有我一個?!?p> 英布安慰道:
“所以未來你就是我們的王,打起精神來!”
“沒那么簡單的?!毙荞磽u搖頭,“事實上,現(xiàn)在屈昭景三家的后裔,包括項氏的少羽都有機會成為楚王?!?p> “怎么會這樣?”
熊翊指著地圖,解釋道:
“秦人的攻勢太快,從蘄縣一路推進到壽郢,沒有給我們多少反應的時間。先是少羽,統(tǒng)領余下的軍隊去與秦人交戰(zhàn),然后是屈昭景三家,也紛紛抓住機會奉詔帶軍離開壽郢。
“等到我領命時,秦軍已經(jīng)攻入城內,那時已經(jīng)幾乎沒有逃出城的可能了?!?p> 這也是最令原主怨恨和絕望的……熊翊取出詔書,端詳了片刻,繼續(xù)說道:
“即便我能死里逃生,還是要肩負使命,率領王師僅剩的機動部隊,吸引秦人,減少他們投入淮南的兵力,為其他幾家逃出重圍創(chuàng)造條件?!?p> 熊翊嘴角微揚,慘聲道:
“這就是拿王室當誘餌!然后啊,誰能擺脫秦人的追殺,誰能積攢起足夠的實力,誰就是未來再造楚國的王!”
在無聲跳動著的火光照耀下,季布突然覺得,此時身邊少年的笑容有些讓人發(fā)憷。
只聽他低聲幽幽地說:
“王上已經(jīng)不在乎王室一脈了。他只管埋好滅秦的種子,只要能滅秦,誰來當王都無所謂?!?p> 說到這,熊翊不禁同情起原主:他正是感受到自己和王室淪為了棄子,再加上咸陽羋姓一族因為長輩們的叛秦一事遭受了巨大打擊,難以興復,才體面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王孫……殿下,你千萬別想極端?。 ?p> “喪氣什么?”英布朗聲道,“你就是王,我們都承認你!”
熊翊環(huán)視二人,輕呵一聲道:
“嚇到了?其實我看的很開。要是以前,我只會絕望畏懼。但現(xiàn)在的我,是在絕境中浴火重生的新的靈魂。
“我會去面對所有的挑戰(zhàn),去團結楚人所有的力量,去證明我不愧為王室的傳承者。然后,成為楚國唯一的王!”
季布與英布都理解成了,原本心灰意冷的熊翊,在經(jīng)歷了與秦騎、機關獸的搏斗后,已經(jīng)重拾了信心。
他們對視一眼,齊聲道:
“我們愿與王孫共同進退!”
熊翊笑著壓了壓手,和聲道:
“你們理解就好。其實我和你們說這些,主要有兩點原因。一是表明心跡,告訴你們我的態(tài)度?!?p> 兩人點點頭。
“二是反對化整為零的方案。全軍,必須要團結一致,共克患難!”
這……季布遲疑道:
“我們真的要執(zhí)行遷都的命令?”
“當然,為了給分散在淮南的各軍減輕壓力,我們要往淮北去,作勢遷都蘭陵?!?p> “為大局考慮,我同意?!庇⒉嫉馈?p> “很好,那就這么定了。”熊翊錯位合起手掌,點頭道。
雖然,昌平君由秦國的相邦回歸楚國最后登上王位,背后肯定與楚國貴族進行了很多政治交易。但這些上一輩的勾心斗角,熊翊不想操心。
“今日且?guī)退麄儬幦∫幌律鷻C。待來日,不僅是屈昭景三家的子弟,還有項羽,我都要收服!而未來我要建立的,也不會再是貴族政治的楚國?!毙荞春唵螘诚肓艘幌?,穿越者畢竟是有優(yōu)勢的。
季布看著地圖,朝周圍指了一圈,道:
“只是從目前的情況看,還是先往東最為有利,若是直接北上,怕是會被秦人阻攔。”
“沒錯。”熊翊微笑道,“我們各說各的,只會使路線矛盾,但若把我們的想法都整合起來,就會是一個完美的計劃!”
熊翊用寶劍指定地圖,向東劃去。
“我們的第一步,便是東渡洛澗,抵進陰陵。爾后,季布將軍率領影虎軍團查探秦軍的后勤。一旦確定目標,便全軍撲上,將其截留?!?p> “可以!”
“之后,搶渡淮河,打出遷都的旗號,大造聲勢,周旋于淮北,吸引秦軍十日左右?!?p> 季布聽到此話,述說了他的擔憂;
“這樣,只怕我軍會久戰(zhàn)疲敝,最后被秦人圍殲?!?p> “轉戰(zhàn)淮北的確是我們最危險的時刻。但是現(xiàn)在,是秦人求穩(wěn),我們求險。兵道詭譎,主動權是掌握在我們手中的?!?p> 熊翊站起身來,目光灼灼道:
“戰(zhàn)場形式,如風云變幻,一切就看我們的造化了??傊诨幢边_成目的后,我們要爭取尋出秦軍的空隙,跳出包圍。我覺得最合適的方案是南下穿插?!?p> “這是……要去江東?可是……”季布皺眉道。
英布則是說:
“不,如果秦軍的目光都在北面,那南邊就有可乘之機了。”
“正是!遍視楚境,僅有江東能供那時的我們休整。
“這一步的關鍵,要看我們能在淮北攪動多大的風雨。只要秦人被我們震撼住,我們就可以拉開時間差,在他們之前趕到江東,坐依江防,長期抵抗秦軍。之后是聚是散,便可酌情而定?!?p> 看兩人沒有反對,熊翊抬手掩嘴,打了個哈欠,道:
“清楚了嗎,傳令讓大家休息吧?!?p> 他又轉而一笑:
“路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