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約

　　從山澗瀑布傾瀉而出的水流，曲折回環(huán)，傍依林木，形成一條小河。

　　紫發(fā)少女沐浴晨曦，輕閉雙眼，立于樹杈上，周圍木葉紛飛。

　　一旁的山巖頂部，熊翊的身影顯現(xiàn)出來，他縱身一躍，“嘩”地一聲砸落在少女身旁的樹冠上。

　　“抱歉，我來晚了！”

　　雖然并沒有遲到，但是讓女孩子等自己還是令他過意不去，只得暗暗發(fā)誓下次要提早。

　　少女睜開眼，輕瞥一眼。

　　怎么有種被看輕的感覺……也是，和她相比，自己落在樹上的動靜太大了。熊翊堆出笑容，跳到另一邊的樹梢上，這樣離她更近些。

　　“我有看過木系的術(shù)法，發(fā)現(xiàn)它們都很講究對身體輕盈的修煉?！毙荞炊⒅鴮Ψ降哪_下，“能不能，向你請教一下輕功？畢竟這狀似飛翔的感覺，真的很讓人向往呢?！?p>　　少女看了他一眼，抬手結(jié)印，微風從下向上蕩起。她腳尖輕點，形如羽毛一般，越過熊翊的身邊，飄到另一根樹杈上停住。而她原來所立的地方，僅僅是樹枝有些微微顫抖。

　　這是在演示給我看？熊翊欣喜道：

　　“多謝！”

　　他照例結(jié)印，尋找感覺，不過少女似乎更想看他跳來跳去地實踐。在少女眼神的催促下，他猶豫了一番后便謹慎地邁出腳步。

　　只是在樹梢上練習還是有些危險。很快，熊翊就一腳踩空，意料之內(nèi)地向地面跌落。

　　少女伸手拉住他，緊跟著表情一變，隨他一齊墜下。

　　這一瞬間，熊翊側(cè)頭看了眼有些距離的地面，心中迅速做出了決斷。

　　他手上使勁，將少女拉向懷中，并攬住她的腰肢。隨即連續(xù)兩次閃現(xiàn)，出現(xiàn)在離地面僅有半米高的地方。

　　噗通！

　　熊翊背部著地，但感覺不是太疼。懷中的少女也沒有受傷，此刻她睜開了緊閉的眼睛，看著抱住自己的少年。四目相對，熊翊心中大囧。

　　兩人急忙爬了起來，保持距離坐起。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剛剛是我疏忽了，才害得你也掉下來……哎呀！”

　　他慌亂解釋間，被一根墜落的樹枝砸中。

　　少女認真地看著揉著腦袋的熊翊，微微低頭。她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道“沒關(guān)系”三個字。

　　看著那秀娟的字體，熊翊心中一寬。他背手輕輕拂了拂后背，撣去并不存在的灰塵。待被頭上砸中的地方不那么疼了，便斂裾坐好。

　　少女抬手撥了一下垂到身前的紫色長發(fā)，將其理順，并屈起雙腿。

　　她似乎倦了，不想起身，只是繼續(xù)通過寫字與熊翊交流。

　　“你很厲害?！?p>　　“‘幻影移形’嗎？”熊翊鎮(zhèn)定道，“我有計劃將閃現(xiàn)與輕功結(jié)合起來，這樣一定很有趣?？上д莆蛰p功似乎不太容易?！?p>　　她搖了搖頭，抹掉原先的文字，繼續(xù)書寫。這一次寫了很多字。

　　看著看著，熊翊的眼神閃爍起來。

　　“你怎么知道，我能夠快速修復自己的精神力？”他沉聲問道。

　　少女沒在意他的態(tài)度，只是專心地書寫著。

　　“觀察?！?p>　　境由心生，窺視心機……原來你的修為已經(jīng)達到了控心咒這一層么，難怪！這也是我平時沒有遮掩的緣故……熊翊看著她，低笑道：

　　“特意指出這一點，你想做什么？”

　　少女似乎有些緊張，周圍憑空浮現(xiàn)出一片片葉子，它們懸停在空中，微微顫抖。

　　有點不妙啊，如果她情緒失控，這些像刀片一樣的葉子就會……熊翊目光微凝，準備挪身與她拉開距離。

　　就在他繃緊了腿上的肌肉時，少女放下樹枝，抓住了他的衣袖。

　　哎？熊翊心中詫異，但見她閉上眼睛，收斂了氣息，他的動作又變得遲疑。

　　少女召喚出來的輕薄綠葉逐漸消逝，她睜開眼睛，用深邃的眸子凝望著他。

　　“有什么事情，慢慢說出來吧，別著急?！毙荞窗参康馈?p>　　她眨了眨眼，取出一張折疊好的紙塊，遞了過去。

　　熊翊接過它，看了眼，輕聲問道：

　　“我現(xiàn)在就打開嗎？”

　　她點點頭。

　　見此，熊翊將那張紙展開，第一眼就看到讓他瞳孔緊縮的東西。

　　“九宮移……移魂術(shù)？”

　　我之前想錯了，你的確在偷偷修煉這門禁術(shù)，難怪情緒會突然暴動……他看了少女一眼，又把目光聚集到紙上的文字。

　　這應該是她昨晚回去后親手寫的，五個字的標題下，羅列著并不多的文字，以及一張簡筆圖。

　　通讀一遍后，他大致了解了其內(nèi)容。紙上記錄的功法并不全，僅僅涉及轉(zhuǎn)移精神力的部分。對于精神力強大的自己來說，它并不會構(gòu)成實質(zhì)危害。

　　“你想讓我修煉這個？”熊翊放下紙張，對少女問道。

　　她回望著熊翊，輕輕點頭。

　　熊翊輕笑一聲道：

　　“我認為禁術(shù)之所以被列為禁忌，只是因為修煉者一般達不到適合修煉此術(shù)的條件。像是陰脈八咒與陽脈八咒，雖然對弟子來說是禁忌，但是一些長老卻明顯掌握了其中的一些咒術(shù)。”

　　“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修煉‘九宮移魂術(shù)’最基本的條件，想必是修煉者的修為境界得達到陰陽術(shù)的第五層——也就是易魂法。不僅是我，你應該也沒有達到這一境界，為什么現(xiàn)在就要著急使用禁術(shù)？這很危險，而你強行修煉此法，怕是并不好受吧！”

　　她眼神一黯，垂下視線。

　　但沒過多久，她的目光便重新堅定起來，拾起樹枝，繼續(xù)寫道：“只是部分”。

　　部分禁術(shù)也是禁術(shù)啊……師傅說我有易魂法之上的天賦，只修煉紙上的內(nèi)容應該還可以規(guī)避掉危害。可從你的狀態(tài)來看，早已是深受其害……熊翊心中一軟，認真思考后答應道：

　　“行，我會試著修煉這一部分‘九宮移魂術(shù)’的?！?p>　　少女聞言，似是松了口氣。

　　她深深地看了熊翊一眼，又漸漸低下頭，雙手交織于胸前，顯出扭捏的姿態(tài)。

　　這才像一個正常的女孩嘛……熊翊將紙張疊好，揣到懷中，確定不會掉落后微笑地看著她，柔聲道：

　　“直到昨天，我還依舊覺得你是一位神秘強大的姑娘。我發(fā)現(xiàn)了你的孤獨，可我猜測你對此并不在意。沒想到，你冷漠的外表下，原來也有著柔弱的一面……”

　　少女微微抬頭，與熊翊對視，作傾聽狀。

　　望著她深邃的眼眸，熊翊繼續(xù)道：

　　“雖然不知道你究竟處于怎么樣的困境中，但我會盡快學好你交給我的陰陽術(shù)，然后幫助你。”

　　面紗遮掩下，熊翊似乎窺見，少女的嘴角揚起，勾勒出一道淺淺的、明凈的笑容。

　　這微笑轉(zhuǎn)瞬即逝，令熊翊一陣恍惚。

　　靜默良久，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微笑道：

　　“修煉禁術(shù)不能太明目張膽，我的寢室布有禁制，可以防備窺測，等到晚上，我即刻著手修煉。而現(xiàn)在，我們一起去散步吧，這對安穩(wěn)心情很有好處。我們還可以討論些輕功的知識或是歷史往事，嗯，由你決定！”

　　她緩緩點頭，將手搭在了熊翊上攤的手掌中，借力站起……

　　少年牽著少女的手，走過長滿蔓草的林木，走過濕緩的河道，走過瀑布邊的倚山長階，最后來到嵯峨山南峰，站在斷崖上，俯瞰整個關(guān)中平原。

　　在這期間，白皙柔嫩的指間不時地在堅實的掌中寫寫畫畫。最終，她寫下了這樣的文字——

　　“這是一個約定?！?p>　　熊翊溫柔地看著她，說道：

　　“對！”

　　……

　　星光點綴的密室內(nèi)，高貴神秘的東皇太一透過水晶球，驚訝地看著牽手的兩人。

　　他抬起手，想把他們喚來，又不知為何，沒有付諸實踐。

　　一切回歸正常，仿佛他的情緒從未波瀾，亙古不變……

　　之后的幾天，熊翊就在白天說書、夜晚總結(jié)收獲與修煉禁術(shù)中度過。

　　令熊翊驚訝的是，“九宮移魂術(shù)”的這部分內(nèi)容，竟然對于破境到控心咒很有幫助。

　　身處幻境可移心智，攻破心防則無堅不摧，此所謂境由心生——而在修煉“九宮移魂術(shù)”時，會直接被動地陷入一個詭異恐怖的幻境中。尋常人只會因此走火入魔，而熊翊這種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反而能夠借此幫助自己破境。

　　再加上白天通過說書引動同學們情緒的經(jīng)驗積累，十天后，他就隱隱約約感到自己摸到了陰陽術(shù)第三層的門檻。

　　此時，他再使用“聚氣成刃”，單手已經(jīng)能達到一成的功力，若是雙手則會威力翻倍，超過大部分常規(guī)武器的攻擊強度。而他的其他兩門陰陽術(shù)也各有增強。

　　至于對于“九宮移魂術(shù)”的研究，也已經(jīng)出了成果，他已經(jīng)勉強能掌握此術(shù)了。

　　“呼！終于算是個強者了！”熊翊望向窗外的夜空，心情不錯的想著。

　　這一夜，并不是所有人都很開心。

　　金部。

　　“那幫貴族的腦袋是被驢踢了嗎？怎么會提出這么離譜的要求？”韓終終于忍不住，扔下賬單，咆哮道。

　　“這是好事來著。”穆穆在一旁寬慰道，“云中君長老治好了大王偏頭痛的頑疾，現(xiàn)在這么多權(quán)貴都來請我們煉丹，算是對我們陰陽家金部的認可啊。”

　　“可他們不僅要的丹藥稀奇古怪，還個個自詡行家，加什么材料都由他們說了算……都被他們懂完了是吧？真那么懂咋不去成仙呢？”

　　“你沖我發(fā)什么火？”穆穆也不開心了，“長老不在，我們?nèi)宋⒀暂p，沒資格推脫。有抱怨的功夫還不如好好練丹?！?p>　　“煉丹爐已經(jīng)負荷數(shù)日了?！表n終撇撇嘴。

　　“那是你安排失當！”

　　穆穆甩動衣袖，憤憤走遠，撂下一句話：

　　“我不管了，今晚你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