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你回來了
半夜三更的,書巫書屋內(nèi)居然亮著燈。
孟小魚本想繞去后門,看到這燈火,便想試一試運(yùn)氣。她內(nèi)心默默地拜了一下各路神仙,希望他們能保佑她,那些跟蹤她的人只是在探查她的行蹤,而不是要取她的性命。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縫,從里面探出一個頭來,那是書肆小二阿簡。
孟小魚知道,魯士翰和顧學(xué)采他們有家室的人,每晚都回自己的家住。只有像阿簡和阿原這樣未成家的人才住在這里。
“東家?!”阿簡驚訝地打了聲招呼,然后笑瞇瞇地將她讓了進(jìn)去。
孟小魚微微一笑:“我的房間可還在,能住人嗎?”
阿簡忙不迭地點(diǎn)頭:“還在還在,可以住人。每隔幾日便會有人進(jìn)去清掃打理?!?p> 孟小魚抬腿便往里面走。
“東家,”阿簡低聲說道,“璃王殿下在內(nèi)廳坐著,看書?!?p> “啊?!”孟小魚已經(jīng)踏進(jìn)了門,聞言驚訝地停住了腳步。
她不想見上官凌云,可若她現(xiàn)在離開,她又能去哪兒呢?
跟蹤她的人有沒有守在門外?上官凌云有沒有暗衛(wèi)跟著他來?跟蹤她的人和上官凌云的暗衛(wèi)碰上了嗎?她今日不見上官凌云,那明日會不會見到?她能避免見到他嗎?
須臾間,她的腦袋飛轉(zhuǎn)了好幾圈,拿不準(zhǔn)她是該繼續(xù)往里走,還是該往外退。
忽然,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從里屋傳來,不等孟小魚有任何反應(yīng),上官凌云便如一陣風(fēng)似的到了她的跟前。
“你回來了!”上官凌云將她一把攬入懷中,聲音低得近乎呢喃。
天一黑,他便開始坐立不安,心神不寧,對她的思念猶如潮水一般洶涌澎湃。他只能來書巫書屋,拿起一本她的書靜靜地讀才能讓自己稍稍平靜一點(diǎn)。
孟小魚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以為他們倆再見時,免不了劍拔弩張,卻沒想到上官凌云竟是以這種方式迎接她。
上官凌云將她抱得緊緊的,嘴里喃喃說道:“你總算回來了。我找遍了整個都城都找不到你,后來便想你或許真去了赫北關(guān)找你兄長。我派人去赫北關(guān)打聽,回來的消息卻是有個叫何宇的新兵被北翌擄去。小雨,我當(dāng)時聽了恨不得帶上千軍萬馬蕩平北翌。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一想到見不到你,我便難以安睡。幸而你回來了,回來便好!”
上官凌云自顧自說得甚是動情,孟小魚卻暗自冷笑。
一個妙齡女子被敵軍劫走,下場可能有千萬種,但不會有一種是好的。是以,他的做法便是任由北翌處置她,保留著書巫書屋,然后自己偶爾過來坐一坐,帶著無限思念緬懷她?
他說他恨不得帶上千軍萬馬蕩平北翌,難道救她就一定要如此興師動眾?管愈為什么敢?guī)е鴥扇司腿ゾ人?p> 她猛地掙脫上官凌云的懷抱,低眉斂目地朝他一福,說道:“民女孟小魚見過璃王殿下。”
她表情淡漠,語氣疏離,說完還往后退了兩步。
“孟小魚?”上官凌云一時錯愕,立刻知道了她為何如此大方地說出自己名字?!澳愎治??你在責(zé)怪我?”
“民女不敢?!泵闲◆~淡然回了一句。
上官凌云一怔,終究沒有再伸手抱她,深深吸了口氣,幽幽說道:“你回來了甚好。如今你已過及笄之年,正適合婚配。我明日就去找陸掌故商議大婚之日,并將彩禮送來。”
他的話說得很慢,卻眼神堅(jiān)定,語氣堅(jiān)決。
孟小魚大驚失色。她又錯了,而且這次犯了大錯。
上官凌云并未放棄要納她為側(cè)妃的想法,并且也沒有如她以為的那樣,會顧及自己長期樹立起來的仁義儒雅形象而不強(qiáng)迫她。
此時此刻,他所表達(dá)的意思非常明顯,大有孤注一擲之意。
“殿下,”她誠惶誠恐地深深一福,“民女恐怕要讓殿下失望了。民女已由兄長做主,許了他人?!彼齽e無他法,只能搬出哥哥來做擋箭牌。
上官凌云頓時駭然,猛然伸出雙手,緊緊地抓住她的胳膊,雙眼漲得通紅,目齜欲裂,一字一頓地問道:“許了何人?”
“民女不敢說。”孟小魚微垂著頭,不敢直視他血紅的雙眼。
“為何?你既已許人,遲早得嫁與他,本王終歸會知道。”
像是被封了千年的火山終于沖破了禁錮,上官凌云的怒火與不甘同時噴涌而出。
“那便待民女出嫁之后吧。民女此刻若說出來,他怕是活不到明日。”孟小魚哪敢提管愈?不管上官凌云是否知道管愈的身世,此時提管愈斷非明智之舉。
“他敢娶你,便活不長久!”上官凌云說得咬牙切齒,雙手死死地抓著她的胳膊,弄得她生疼。
孟小魚極力平復(fù)了一下緊張的情緒,壓抑住心中的害怕,抬頭直視著上官凌云,冷聲問道:“殿下這是要強(qiáng)娶民女?怕是有失君子之風(fēng)。”
“誰要做君子?”上官凌云根本不上套,語氣比她還冰冷。
“殿下當(dāng)知,民女之所想向來異于他人。民女擇夫,不在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求嫁入王公貴族、功勛富貴之家,民女只求與夫君兩相歡喜,攜手白頭?!?p> “你是說你我并非兩相歡喜,不能攜手白頭?”
“民女并不喜歡殿下,殿下也不會與誰攜手白頭。”少女的語氣凌厲,眼角眉梢盡是嘲諷之色。
上官凌云心中一緊,只以為是她尚未感知到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斬釘截鐵地說道:“你會喜歡我的,我也定會與你偕老。”
“殿下還真不愧是一代封王,果然霸氣凜然。民女出生低賤,資質(zhì)平庸,殿下又何必如此執(zhí)著?”
一年未見,兩人都經(jīng)歷了許多,一個變得愈發(fā)勢在必得,一個變得愈發(fā)拒人千里。
上官凌云卻在這短暫的對話中猛然醒悟,她的所作所為雖令都城的書香門第、達(dá)官貴人所不齒,可原來敢頂風(fēng)娶她的卻不止他一人。
他咬牙切齒地問道:“你如此三番五次地拒絕本王,是因?yàn)槟阆矚g你兄長給你找的那人?”
孟小魚沉默不語,表示默認(rèn)。
上官凌云仿佛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深深吸了兩口氣,忽然又悟明白了,她說的話意味深長。
“不,大約不是你兄長為你找的。你說要兩相歡喜,那定是你早便喜歡上的。你于北翌那種蠻荒之地竟能找到歡喜之人?”他抓著她手臂的手越來越緊,手指差點(diǎn)要陷進(jìn)她的肉里。“卡木丹誠元?你中意的是卡木丹誠元?”
孟小魚忍著手臂上傳來的劇痛,哂笑出聲,不置可否。
上官凌云的臉由于震怒而變得扭曲,雙眸幾乎要噴出火來,呼吸不受控地變得急促,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如此蕙心蘭質(zhì)之人,怎會心悅于一個草莽之夫?”
孟小魚的手臂被他抓的疼痛難忍,額頭和后背開始冒汗,可她卻不愿服軟,極力忍著痛,不屑地嗤笑。
“那廝侮辱了你?你失身了?”上官凌云雙目忽然變得赤紅,抓著她手臂的手青筋暴起。
孟小魚想,他只需再用點(diǎn)力,她的皮肉便會爆裂。
她發(fā)了狠,決定斷了上官凌云的念想,吃吃笑道:“殿下也知民女被卡木丹誠元劫走,于北翌待了數(shù)月。殿下認(rèn)為我一女子身陷囹圄能毫發(fā)無損地全身而退?”
“我殺了他!”上官凌云咬牙切齒地厲聲喝道,忽然松開了她的手臂,轉(zhuǎn)身大踏步走出門外。
他剛走到門口,幾個護(hù)衛(wèi)從屋旁閃了過來,緊跟在他身后。
他腳步一頓,目光看向黑漆漆的夜空,像是對著空氣吩咐:“看著她,不許她出這院子半步!”
黑暗中卻有人從屋頂回了聲“是”。
“不許外人靠近她。她若少了一根寒毛,你們這些人本王一個不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