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天地失色
孟小魚閉上眼睛,也感覺到自己的虛弱,才說了一會兒話,就有些喘不過氣來,頭腦更是昏沉,又想睡了。
她也想到了上官凌云的母親宸妃娘娘。那個女人為了給兒子掃清障礙可謂是不擇手段,居然給她下了毒?那為何還要把她送來東宮?想讓上官凌云在她死前先要了她的身子?
她無言苦笑。算起來,自己只是潑辣,那個女人是毒辣。
可她不能睡,她還掛念著管愈。她想她橫豎要死了,為何不在死前把事情弄明白呢?
她費力地睜開眼,眸光輕飄飄地掃向上官凌云。見他眸中滿是挖心蝕骨的痛,眼眶泛紅,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她便想,這個新任太子大約是真的喜歡自己吧?
可惜,這個世上情投意合、兩廂情愿的事太少了。
她朝他虛弱地笑了。
這個時候,她居然還能對他笑。
“殿下早知民女并非望南人氏對嗎?”她是病了,可頭腦卻還清明。
“小雨,莫要說話了。等太醫(yī),等太醫(yī)來了再說?!鄙瞎倭柙频穆曇羧栽陬澏?。
他被嚇壞了。明明三天前看她精神頭還好著呢,還能掄起凳子砸他,怎的此刻竟病成了這樣?
“民女想知道……真相。”孟小魚提著一口氣,死死地盯著上官凌云。
這幾日,她的心越來越慌,越想越害怕。她的阿志哥哥肯定出事了,不然不可能不來救她。他連北翌都敢去,更何況是書巫書屋和東宮?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來自望南也好,宇寧也罷,我只要你好好活著,來自哪里都好。”看著孟小魚那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泛著黃色,上官凌云又急又慌,悔恨和痛苦撕裂著他。
她可能真的會死,就死在他的眼前。
他頓時覺得天地失色,什么太子、皇位、管愈都不重要了。他要她活著,只要她活著!
“長公主已去,上官軒轅也被發(fā)配邊關,殿下……”孟小魚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短暫休息了一下,才繼續(xù)說道:“殿下的下一個目標……是宇寧王夫婦?”
“不要說話,你先不要說話。”上官凌云在被子里將她冰涼柔弱的小手握得緊緊的,“等你好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p> “民女怕等不到那時候了?!?p> 孟小魚只覺得眼前發(fā)黑。
她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樣的滋味,但她萬一真要死了,能不能在臨死前保住管愈一命呢?
她努力提著那口氣,聲音低得幾乎呢喃:“宇寧王夫婦是……是民女的義父母?!?p> “太遲了?!鄙瞎倭柙频穆曇暨煅?,心中的恐懼更是掩也掩不住。如果可以,他愿用一切換她生龍活虎?!靶∮辏阈闹兴钪耸枪苡??”
終于說出來了!
可就這么簡簡單單一句問話卻把孟小魚心中的一點點僥幸心理碾壓得粉碎。她全身的血液忽然便沸騰起來,在體內橫沖直撞。沖撞得她周身發(fā)燙,大汗淋漓。
“小雨!小雨!你怎么了?”上官凌云緊緊握著她的手。
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感籠著他。他從來未像此刻這樣害怕黑白無常的到來。
她的模樣太嚇人了,瘦削蠟黃的臉毫無血色,卻流著汗,便是連唇都是蠟黃的。
“殿下,”孟小魚極力壓抑住體內沸騰的血液,反手握住他的手,“民女在北翌時聽草原的牧民說……過,如若遇到獅子千萬不……不能動……”
“別說了,別說了!你等會兒再跟我說。”上官凌云打斷她的話,朝著門外大聲吼道:“太醫(yī)!太醫(yī)呢?”
有人推門而入:“殿下,太醫(yī)馬上到,請稍等?!?p> “殿下,”孟小魚繼續(xù)說道,“請聽民女說完?!?p> “好?!鄙瞎倭柙品€(wěn)住聲音,坐到榻前,溫柔而無助地看著她。
“牧民說獅子眼神都不好……如若你見著它,以為它…….它要吃你,轉身就跑或去攻擊它,它就會撲……撲過來咬你;如若你……不動,它……便對你沒……興趣。殿下,我義父母和管……管公子就是那些又懶……又飽的獅……獅子,他們對你沒有…….沒有威脅,求殿下……放過……”
“殿下!”魏太醫(yī)推門而入,氣喘吁吁地打斷了孟小魚的話。
“快!”上官凌云驚慌失措地站起來,“給她看看,到底是不是蒙汗藥弄的?”
孟小魚終于沒能撐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魏太醫(yī)一眼便看出來了,這個娘娘的身體比起三日前差得遠了。這哪是蒙汗藥弄的?分明就是中了毒。
他手忙腳亂地又是把脈又是翻眼瞼,最后還不得已拿出銀針刺破了孟小魚的手指取了幾滴血。
“魏太醫(yī),如何?”上官凌云坐立不安地看著他一陣忙活,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起來。
魏太醫(yī)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殿下,娘娘這毒中得奇特?!?p> “果真是中毒?”上官凌云頓時汗毛倒豎。
“老臣肯定她是中毒無疑??衫铣紵o能,莫說是解毒,便是何種毒都看不出來。”
“太醫(yī)院可有專攻解毒的太醫(yī)?”
魏太醫(yī)想了想,如若是太醫(yī)院,連他都看不出來的毒,怕是沒人看得出來。但他還是安慰上官凌云道:“老臣先給娘娘開點藥,回去找?guī)讉€太醫(yī)一起商議商議,或索性把他們都叫來給娘娘會診?!?p> “那就有勞魏太醫(yī)了?!鄙瞎倭柙普f完,立刻吩咐人按著魏太醫(yī)的吩咐抓藥、煮藥。
他自己一刻不停地騎著馬就直奔皇宮,一眼看到宸妃就跪了下去:“求母妃開恩,放了何雨?!?p> 宸妃看著自己兒子一陣風似的刮了進來,兩眼通紅地跪在自己面前,早已驚得花容失色,再一聽兒子這話,更是驚慌:“凌兒,起來說話。你這是怎么啦?”
她暗自嘀咕,又是何雨。這個何雨就是顆災星,自己就不該把她送到兒子府上去。
上官凌云不肯起來:“她快要死了。母妃究竟給她下了何種毒,竟是要她的命的?”
宸妃總算聽出來點端倪,俯身就要去扶兒子起來:“凌兒,你起來。就何雨那出身和德行,本就不配為你的妃子,她竟然還敢弄傷你,母妃我就是要了她的命都不解恨?!?p> “母妃!”上官凌云哪肯讓母親扶起來,跪在那里就像一座山似的,任宸妃如何拉,就是紋絲不動?!皟鹤哟罅?,求母妃不要插手兒子的事。您若真覺得她不配為兒臣側妃,或因他傷了兒臣而容不下她,千萬莫要毒死她。求母妃賜解藥!”
宸妃無奈搖著頭,放棄了去拉自己的兒子:“凌兒,我知你心悅她,才將她驗了身送到你府上去。我說過了,你喜歡什么樣的姑娘我都幫你弄來…..”
“母妃,”上官凌云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宸妃的話,“待她毒解,我放了她,此后余生再也不見。兒臣只想讓她好好活著。求母妃賜解藥!”
宸妃頓覺頭疼。
多好的一個兒子,如今竟為了一個狐媚子跪在地上如此卑微地求她。
“我沒給她下毒。聽桃兒說,她鬧得太厲害,不讓人驗身,這才給她灌了點蒙汗藥,可那藥也不傷身體,她早該好了。”
上官凌云哪里肯信?害死趙婕妤的打胎藥和讓璃王妃在獄中莫名生病的藥可都是出自她母妃之手。她母妃手上肯定還有很多種毒藥。
他站起身來,開始威脅:“母妃執(zhí)意不肯給她解藥,那便連兒子的命一并取走。”
他邊說邊從靴筒里取出匕首,對著自己的脖子就抹。
宸妃驚得撲過去奪匕首,一不小心就割傷了自己的手,鮮血從受傷的手掌處汩汩往下流,她卻仍抓著兒子的手不肯放:“凌兒,你先把匕首放下!母妃沒給她下毒啊,真沒下毒。你即便是此刻就死在母妃面前,母妃也拿不出解藥。”
上官凌云看著自己母妃一張驚慌失措的臉,忽然覺得天旋地轉。
她沒有解藥,真的不是她干的。
“母妃,若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彼掌鹭笆祝瑴I水滾滾而下,朝著自己的母親深深鞠躬?!皟鹤硬恍ⅲ屇?!”
他說完轉身就走。
“凌兒,你這是要做什么?”宸妃顧不得自己手上的傷,跌跌撞撞跟了出去,“你可千萬別做傻事!母妃幫你想辦法找解藥,你可千萬別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