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 姐妹重逢
從褐樟住處離開后，孟小魚坐上馬車回皇宮，車卻在半路上停了。她聽到馬車外有吵鬧聲，便對隨著她坐在車內(nèi)的絳珠道：“你下去問問發(fā)生了何事，不會是撞到人了吧？”
絳珠很快就回來了：“姑娘，有人截住了我們的馬車，說是要見姑娘。已經(jīng)被何公公給趕走了?！?p> “什么樣的人?！?p> “一個(gè)女的，聽何公公說，是個(gè)做皮肉生意的。這種人也想見姑娘，也不怕污了姑娘的眼？”
“可知她叫什么名字？”
“奴婢不知?！?p> 馬車又開始啟動(dòng)。孟小魚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便看到木盈華一臉悲戚地站在路邊，含淚盯著馬車。
她趕緊叫停了馬車，讓絳珠將木盈華帶過來。
木盈華走到馬車前，卻不上馬車，只是盈盈跪拜：“奴家木盈華拜見孟姑娘。”
孟小魚笑道：“姐姐可真折煞我了。快上車來?！?p> “奴家乃風(fēng)塵中人，恐污了姑娘車子，只求姑娘借一步說話，奴家將不勝感激?！?p> “姑娘，這可是在街上，好多雙眼睛看著我們呢?！苯{珠低聲提醒道，“姑娘萬不可在此處見她，否則有損姑娘清譽(yù)?！?p> 孟小魚輕輕一嘆，對綠采說道：“你下車去，跟她說，到春韻茶樓去。”
綠采走到車門口，跟木盈華耳語了幾句便回來了。
馬車?yán)^續(xù)前行，繞了兩條街后依孟小魚的吩咐停在了春韻茶樓門口。
孟小魚剛進(jìn)去，上次見過的小二便笑瞇瞇地迎了過來：“喲！姑娘乃是貴人，我們掌柜的交待過了，若姑娘再來茶樓，他要親自接待。姑娘請稍候?！?p> “不用了?！泵闲◆~制止住小二，“我并無要緊事，就想要個(gè)雅間?！?p> 小二微微一怔，問道：“可需要小的為姑娘安排荷塘邊的閣樓？”
“你的雅間又滿了？”孟小魚問道。
“滿是滿了，不過姑娘要，小的定想辦法給姑娘騰一間出來?！?p> “那就快去。”
孟小魚進(jìn)到雅間不久，綠采也領(lǐng)著木盈華進(jìn)來了。
木盈華依舊卑微而恭謹(jǐn)?shù)叵蛩卸Y：“奴家木盈華拜見姑娘?！?p> “哎，姐姐，此處無外人，你就莫再跟我見外了?？熳 ?p> “奴家不敢?！?p> 孟小魚蹙起眉頭，仔細(xì)打量著木盈華。
她今日著裝極為淡雅，臉上脂粉未施，看著倒像是哪個(gè)讀書人家的小媳婦。
她嘆道：“妹妹我自入都城以來，每日不是俗務(wù)纏身便是身體抱恙，未去看望姐姐，還望姐姐見諒。”
“姑娘千萬莫如此說。奴家何德何能竟敢責(zé)怪姑娘？”
“可你如今口口聲聲盡是姑娘奴家的叫著，讓我覺得很是生疏?！?p> 木盈華淡淡一笑：“奴家乃風(fēng)塵中人，怕辱了姑娘名聲才如此說?！?p> “自我認(rèn)識姐姐那日起，我就知道姐姐是風(fēng)塵中人。我那時(shí)不怕姐姐辱了我名聲，今日倒怕起來不成？”
“妹妹既如此說，那姐姐我就放肆了。”木盈華終于放松了下來。
“嗯，這下肯坐下來好好說話了？”孟小魚假裝嗔怪地橫了她一眼，轉(zhuǎn)頭吩咐綠采和絳珠去叫些茶點(diǎn)。
木盈華坐到她身旁，說道：“妹妹之事，姐姐耳聞了不少。別的且先不說，只妹妹這身子恐怕經(jīng)不起折騰，我看著妹妹如今竟是清瘦了不少，臉色也極為蒼白。妹妹還是少出宮走動(dòng)的好?！?p> 孟小魚戲謔道：“妹妹若不出宮，姐姐怎能見到妹妹？”
“如今皇上到處為妹妹找尋西嶺秦山的百年老參，已成為天下人人皆知之事。我聽聞那秦山在西嶺極北之地，終年冰雪覆蓋，本就長不出幾棵人參來，就算長出來了也早被西嶺人挖走了，皇上不但要那秦山上的參，還非得上百年的，那就難上加難了。妹妹這病就非得要百年老參嗎？兩棵五十年的可成？”
孟小魚噗嗤一笑：“若事情真能如姐姐所說的這般簡單倒好了，找一百棵一年的人參倒是極容易之事，今年著人種了，明年便可采摘?！?p> “妹妹倒還笑得出來?！蹦居A嗔道，“妹妹這病可有性命之憂？”
孟小魚猶豫了一下，說道：“不好說。”
“那妹妹得的是何??？太醫(yī)院那么多太醫(yī)都治不好嗎？”
“就是容易犯困而已，倒無大礙。說不定哪日便好了。先不說這些了，姐姐找我可有何事。”
木盈華聽她如此一問，站起身來又要朝她跪拜，嚇得孟小魚趕緊起身去扶她。
“姐姐若再行此大禮，妹妹就得不停站起來扶你，待會兒我又犯困了，可就是姐姐害的。”
木盈華被她唬得趕緊扶她坐回去，自己也老老實(shí)實(shí)坐回了座位。
這時(shí)，小二進(jìn)來上了茶，擺上幾樣糕點(diǎn)，點(diǎn)頭哈腰地退了出去。
“姐姐先吃點(diǎn)東西吧。”孟小魚一邊招呼木盈華，一邊拿起一塊點(diǎn)心往嘴里塞，“我餓了，得多吃點(diǎn)，不然沒力氣跟姐姐說話?！?p> 木盈華也拿起一塊糕點(diǎn)優(yōu)雅地吃了一口，緩緩說道：“姐姐這次來找妹妹有兩件事。一是感謝妹妹對我兒子的照顧?！?p> “姐姐見到木朱林了？”
木盈華點(diǎn)點(diǎn)頭：“前些日子，他去找我了，還叫了我母親?！?p> 孟小魚立即喜笑顏開：“那可真是太好了！姐姐有了這么個(gè)爭氣的兒子就不必待在珠翠樓了，可以去尚書府做老太太，讓木朱林娶個(gè)媳婦回來伺候你?！?p> 木盈華的臉上卻不見太多喜色：“林兒如今已是尚書，姐姐我確實(shí)非常高興。我于珠翠樓忍辱生活多年，做夢都盼著他能有今日?？上е暗膬扇翁佣贾幌肜梦?，從未真心栽培過我的親人。如今妹妹給了他如此好的官職，姐姐我感激不盡?？上Ы裆鸁o以回報(bào)，來生做牛做馬……”
孟小魚趕緊打斷木盈華的話：“木朱林能有今日，也與他早年讀的書多，自身才華出眾有關(guān)。他若什么才能都沒有，妹妹我就是想幫他也無從幫起。他之今日與姐姐早年的付出不無關(guān)系，姐姐就不必如此念著妹妹的好。我們姐妹之間何需客套？”
木盈華滿臉感激之情，笑了一會兒后，又嘆道：“我如今雖是自由之身，可畢竟在煙花之地生活了多年。我也不想毀了兒子的清譽(yù)，故而他那日來找我，我并未認(rèn)他?！?p> “??？！木朱林既愿意認(rèn)姐姐，便是早已釋懷，不再糾結(jié)姐姐的身份會否辱沒了他的聲譽(yù)。姐姐待在煙花場所也是為了他，可如今有如此好的結(jié)果，姐姐竟不愿意認(rèn)他了。姐姐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我看到他好便滿足了。”
孟小魚覺得木盈華這人就是如此，待在珠翠樓多年一直都是為了自己的親人。如今兒子不用她操心了，那她還不愿離開珠翠樓，是不是還有其它顧慮？
她于是問道：“我聽聞張子屹是姐姐的舅舅？他如今可還流放在西北關(guān)？要不要我派人將他接回來？”
木盈華搖搖頭，哀聲道：“他已經(jīng)死了?！?p> “死了？”
“舅舅年老體弱，西北關(guān)生活又艱苦。上官軒轅在睦加城外燃放萬枯草之時(shí)，他吸入了毒煙后一病不起。當(dāng)時(shí)西嶺人到處燒殺搶掠，百姓都忙著逃命，舅舅又無錢醫(yī)治，不久后便死了。我也是聽我伺候過的一個(gè)客人說的。”
孟小魚不禁一陣唏噓。張子屹當(dāng)年是想弄死她的，可看在木盈華的面子上，她本也不愿意追究這些。如今他死了，倒省得她再去求管愈了。
她又問道：“我記得姐姐曾說過，姐姐還有個(gè)弟弟？”
木盈華哀嘆道：“也死了?！?p> “也死了？”
“上官凌云做了太子后，曾答應(yīng)我，只要我繼續(xù)待在珠翠樓為他效力，他便勸說上官烈鋒不殺舅舅，而且會將弟弟從牢中撈出來。”
“令弟當(dāng)時(shí)在牢中？”
木盈華點(diǎn)點(diǎn)頭：“上官軒轅做太子時(shí)，在都城外有棟宅子，里面不但養(yǎng)了私兵，還有私牢、藥房等。弟弟是那些私兵的總兵頭，事發(fā)后立刻被抓入了大牢?！?p> “可上官凌云升任太子后不是答應(yīng)過姐姐會將令弟救出來嗎？他出爾反爾？”
“那倒沒有。只是我弟弟出來時(shí)，手指已被根根壓斷，腿骨也被打斷了一根，寒癥未愈，咳嗽不止。他的家也被抄了，妻兒都被降為奴籍，被賣到了各處。他出來后無處可去，我租了間屋子，又雇了幾個(gè)仆人照看他?？伤矝]堅(jiān)持幾個(gè)月便去了。”
孟小魚又是一陣唏噓，竟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