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 已非清白
“瞧你這嘴,抹了蜜了。”孟小魚倦怠地回道,“姐姐若無其它事,妹妹可先走了。我若出來久了,皇上指不定又要親自來抓我回去。”
木盈華拿出帕子抹去眼淚,說道:“也沒其它事了,就是有些擔心妹妹。妹妹可否跟姐姐說點知心話,也好讓姐姐我走得安心點。”
孟小魚確實太疲累了,便是聽這話時,也是心不在焉,完全未曾領(lǐng)悟到木盈華的言外之意,只憊懶地問道:“姐姐想聽何知心話?”
“姐姐聽聞宇寧王爺?shù)呐畠焊鹑籼m早與皇上有了婚約,皇上遲遲不娶卻是為了等妹妹病好,可是真的?”
孟小魚微微一怔,問道:“如今外頭都是如此傳的?”
“也非人人都知,姐姐做這行的,總能聽到某些達官貴人私下議論那么幾句?!?p> “郡主確實與皇上有婚約,可皇上不娶她是不是為了等我……”
“那肯定是。”木盈華打斷她的話,“妹妹累了,姐姐不便耽誤妹妹太久,便有話直說了。依姐姐之見,妹妹便跟皇上直說了,你要做皇后,葛若蘭做貴妃便好,皇上定愿意依你。妹妹如今病著,自是不能行夫妻之實,可先把皇后的位置占了,以后便不怕葛若蘭或皇上的其他寵妃上位。”
“姐姐這倒是提醒我了,我今日回去后便伺機跟皇上說說。”
“難得妹妹聽姐姐的勸。要我說啊,這富貴人家的后院也都妻妾爭寵呢,何況妹妹身在皇宮,爭斗自然就多。趁著皇上喜歡你,如今又后宮空置,你便抓緊機會。”
“姐姐誤會了。我是要勸皇上迎娶宇寧郡主,封她為皇后。至于我,便做貴妃吧,橫豎只是個名頭。我如今這副身子,確實也不能行夫妻之事?!?p> “妹妹,你怎的傻了?”木盈華急了,“皇后乃六宮之主,一國之母,妹妹怎能將如此好的機會拱手讓與他人?那葛若蘭橫豎也沒了父母兄長,讓她做貴妃已是抬舉她了?!?p> “姐姐有所不知,我答應(yīng)過郡主的兄長,我會讓他做皇上的正妻。而且,我也答應(yīng)過皇上,我會陪他到底。我不想食言,故而答應(yīng)做貴妃才是良策。只有我答應(yīng)了這個,皇上才會與郡主成婚。”
多年前,孟小魚勸管愈取葛若蘭為妻,自己為妾,后來管愈極盡所能,幫她爭取到了媵妾之位,她卻仍是耍了心機,跑了。如今,她又要故技重施?可惜她跑不動了,那就不跑了。
“哎呀,妹妹答應(yīng)了一個死人什么東西還犯得著遵守嗎?”木盈華急得站了起來,“如今上趕著討好皇上的人多著呢,那些達官貴人都巴不得把自己的女兒送到宮里伺候皇上,妹妹既病著又已非清白之身,萬一哪一日哪個妃子把皇上伺候好了,皇上哪還能記得你這個貴妃?”
孟小魚被木盈華說懵了,愣了好一會兒。
木盈華又道:“姐姐話已至此,也不好多說什么。妹妹如此通透之人,定能想明白其中道理。姐姐只愿妹妹能過得比姐姐好……”木盈華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
“姐姐,”孟小魚這才反應(yīng)過來,訥訥問道,“你剛剛說什么?妹妹我已非清白之身?”
木盈華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哎呀!姐姐該死!亂說話!”
“姐姐若當妹妹是自己人,就請實言相告?!?p> 木盈華一愣,繼而神神秘秘地轉(zhuǎn)頭看了看周圍,這才低聲說道:“這事皇上已經(jīng)下令誰都不許公開或私下議論。但這事就在這都城城樓上發(fā)生的,當時又有眾多官兵看著,皇上怎能堵得住悠悠眾口?如今都城內(nèi)外已將此事傳得神乎其神,甚至有說書先生把這編成了故事,就叫城樓之辱,私下里收大筆銀子講給別人聽。聽聞那些朝臣雖不敢在皇上面前妄加非議,私下里卻對皇上如此器重妹妹頗有微詞?!?p> 孟小魚有些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卻也開始不耐煩,說道:“清者自清?!?p> “姐姐我還是忍不住要提醒妹妹一句,皇上此時心悅妹妹,自然不會跟妹妹計較這些,可誰能保得了他以后也不計較?妹妹要確保自身地位穩(wěn)妥,還是先拿下皇后之位才是上策?!?p> “原來如此!”孟小魚腦袋里一片空白,機械地回了一句。“姐姐,妹妹累了,該回了。”
她站起身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搖搖晃晃。
木盈華嚇得趕緊扶住她:“妹妹,你身子怎的如此弱?以前多活潑的一個小姑娘……”
木盈華說著說著便哭出了聲。
“姐姐,幫我叫綠采和絳珠進來。”孟小魚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就不送姐姐了?!?p> “嗯。姐姐自己走,無需妹妹送?!?p> 木盈華說著便哭了起來,越哭越兇。她這算是跟這個妹妹告別了,可唯一放不下的還是這個妹妹的身子?!懊妹靡欢ㄒV厣眢w,好好照顧自己?!蹦居A說完自己拭了一把淚,轉(zhuǎn)頭對外頭喊道:“綠采,絳珠,進來!”
綠采和絳珠看著搖搖晃晃、臉上毫無血色的孟小魚,嚇得趕緊扶住她,又叫了其他人來幫忙,一堆人又扶又推地把孟小魚弄上了馬車。
孟小魚在馬車內(nèi),強打著精神不讓自己昏睡過去,內(nèi)心卻一陣陣揪心地難受。
城樓之辱?
她不由得一陣陣苦笑。
她孟小魚活到現(xiàn)在,做事做人但求問心無愧,從來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她,也從不信天命??墒碌饺缃瘢米约翰∪醪豢?,名聲掃地,到底是她的錯,還是上天的錯?
管愈從未跟她提過城樓之辱,仿佛他從不在乎此事,可內(nèi)心到底在不在乎?他為何要禁止別人私下議論那日城樓上發(fā)生的事?是不是內(nèi)心深處還是有所計較,有所隱痛?
她若告訴管愈城樓上的女子不是她,他會信嗎?尚赫的百姓又會不會信?
不知為何,孟小魚忽然就想念起宸妃娘娘來。如若宸妃是管愈的娘,恐怕早令人給她驗了身吧?如此也好,她也省去口舌之辯,也不會越描越黑。
可管愈不會,管愈對此一字未提。有時候,痛得越深,就會藏得越深。
想到這里,孟小魚又再次苦笑了。
她如今一副病弱之軀,上天也早已定下了葛若蘭做管愈的皇后,她自己到底清不清白又有何要緊?她堅持活著,不就是因為她答應(yīng)了管愈,會陪他到底?
可如今并非是她陪著他,而是他陪著她。他在操勞國事之余,還要處心積慮照顧她,為她尋醫(yī)問藥。因為她,他已過了二十三歲卻仍是孑然一身。
她對他而言,早非陪,而是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