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 傳絕筆信
孟小魚伸手取回金牌,氣呼呼地說道:“拿筆墨來,再派人即刻準(zhǔn)備烈酒、干凈熱水、紗布和衣物?!?p> 葉納或拉哪敢怠慢,立刻吩咐了幾人出去準(zhǔn)備,又笑著問道:“姑娘是否餓了,屬下令人去準(zhǔn)備吃的?”
孟小魚并不覺得餓,但又開始覺得全身發(fā)燙,手腳卻冰冷。她知道她又發(fā)燒了,正要開口拒絕,婦人卻低聲跟她說道:“要吃食和干凈住所?!?p> “呃——”孟小魚說道,“也好,你給我倆準(zhǔn)備些吃的,再找個干凈地方讓我們歇息。”
葉納或拉轉(zhuǎn)頭吩咐隨從去準(zhǔn)備吃食,自己領(lǐng)著她們往外走:“這地方污穢,屬下的住處就在不遠(yuǎn)處,姑娘不如住到屬下那邊去?”
孟小魚看了一眼婦人,見她微微搖頭,即刻會意,說道:“我瞧著這宅子挺寬敞,是否還有空屋?”
“姑娘,此處住著不少瘟疫病人,若過了病氣給姑娘,屬下?lián)?dāng)不起?!?p> “無妨,我也是瘟疫病人?!?p> 葉納或拉驚訝地看著她:“姑娘怎會患上此???都城至今尚未有過一人染上此病的?!?p> “一言難盡。這里到底有沒有空屋?”孟小魚有些不耐煩,身體越發(fā)困倦。
“有,有。姑娘請隨屬下來?!比~納或拉一邊走一邊滔滔不絕,“皇上讓姑娘帶太醫(yī)前來治病,怎的也未先打個招呼?屬下竟未做半點準(zhǔn)備?!?p> “我們也不過是來試試,能不能治這病尚未可知?!?p> 孟小魚暗忖,這大姐看著氣定神閑的,但誰知道她能不能治療這瘟疫呢?最好還是不要讓他們抱太大的希望為好。
“葉納或拉,皇上怕這位女醫(yī)想不出根治瘟疫之法,故而不想大肆聲張。你最好也別在外面亂嚼舌根。這病若是治得好便是你的功勞,治不好你越聲張罪責(zé)越大?!?p> 她開始威脅葉納或拉,主要還是不想他把她的行蹤泄露出去。
“是是是。除了皇上,屬下定是誰也不說?!?p> “皇上那兒我自會去稟告,你又不識字,要傳信給皇上還不得找人代筆?”
葉納或拉尬笑道:“一切都聽姑娘的?!?p> 幾人來到了一個小院,里面有兩間屋子。
葉納或拉說道:“姑娘,此處原本是用來存放干凈衣物和藥材的,如今衣物和藥材早用完了,姑娘和女醫(yī)便先歇在此處如何?”
屋子極為簡陋,但安靜。
孟小魚點點頭:“幫我準(zhǔn)備兩桶熱水洗澡的?!?p> “那要不要搬個浴桶來?姑娘洗著也舒服點?!?p> “不用了,用平常的桶便好。如今我乃帶病之身,哪敢泡???”
有人送了紙筆過來,婦人二話不說,拿起來就開始開藥單。
孟小魚又問:“葉納或拉,你怎知我被皇上封為帝師?如今的消息竟傳得如此快?”
“不是有報紙嗎?屬下每日都讀報。”
孟小魚看了看葉納或拉,心中暗笑。
“呃——自然不是屬下親自讀。”葉納或拉猜到了孟小魚心中所想,“有人能讀給屬下聽。”
“你讓人幫我把這幾日的報紙送來?!?p> “是?!?p> “你既知皇上已登基,為何不去都城找皇上封個朝官,竟在此處管著這種事?”
“屬下當(dāng)日跟著皇上來此處管制瘟疫時,皇上還只是譽(yù)王殿下。他離開時只說是要帶著于祖良回都城任職,留屬下在此暫代他的職務(wù),他還會再回來。誰知他竟是回去當(dāng)皇上了?屬下也曾給皇上去信,可他回信說屬下大字不識一個,回都城也只是個當(dāng)兵的,還不如留在此處幫他把瘟疫之城管好。待此事了了,他再想辦法調(diào)屬下去別處?!?p> 孟小魚聞言稍感安慰:“算他知人善用?!?p> “姑娘,您別瞧不起屬下。屬下可也是跟著皇上出生入死過的。屬下從小就跟著皇上,后來尚赫內(nèi)亂,屬下也是毫不猶豫就跟著他來了尚赫,大大小小的戰(zhàn)爭經(jīng)歷了不少,從未退縮過。可如今皇上坐上了皇位,卻嫌棄起屬下不識字來。早知如此,還不如當(dāng)初跟癩頭三一起回北翌去呢?!?p> 孟小魚想起自己剛剛還罵他無知無德呢,心中不禁生起一股愧意,訕然道:“皇上定然不會嫌棄你。只是你若要往上走,不識字還真不行。尚赫不比北翌,這邊官場極為復(fù)雜。你若真想幫皇上,此刻便開始讀書認(rèn)字也不遲?!?p> “姑娘真覺得屬下還能讀書認(rèn)字?”
“自然。只要你有心,保不準(zhǔn)下次見到皇上時便能出口成章。”
“屬下多謝姑娘提點?!?p> .
孟小魚到殷施的次日便燒得全身酸軟,臥病不起了。婦人不斷倒騰她的藥,時不時地給她喝上一些,又時不時地又走出去給其他病人喂藥。孟小魚也不多問,給她什么便喝什么,橫豎就是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罷了。
她躺在榻上無事可做,便拿著葉納或拉拿來的報紙讀,她已經(jīng)十來日沒讀報了。
報紙連續(xù)幾日都在報導(dǎo)上官誠元和克格洛明珠的大婚,西嶺國王也派使者道賀,舉國歡慶。每日報紙中都有一個小欄,登的是管愈尋找她的消息,無論死活,有提供消息者都將重賞。
葉納或拉顯然沒有耐心讓人給他念完報紙上所有的內(nèi)容,竟然對管愈全世界尋她之事毫不知情。有份報紙甚至還報導(dǎo)了那日都城城樓上發(fā)生的事情。朝廷找到了許多當(dāng)日在場的官兵,好幾個都證實曾親眼看到上官凌云將她和另一女子調(diào)換了。
孟小魚看著那厚厚的一疊報紙,長長一嘆。
這世間之事果然是福禍相依。報紙是她張羅著辦起來的,如今竟用來報導(dǎo)了她自己了,讓她覺得自己何時走出去就會被圍觀,這算不算報應(yīng)?
到了第三日,孟小魚便開始高燒不斷,不斷地睡睡醒醒,醒來后也是頭昏腦脹,全身無力。
她知道自己最多再過一日便會昏厥不醒,然后死亡,被人拖出去扔進(jìn)亂葬坑,一把火化成了灰燼,心中未免還是一陣愴然。
葉納或拉過來看望她時,她強(qiáng)打著精神問道:“昨日死的人可少了些?”
“十八人死亡,十五人昏厥。比起前幾日來,昏厥病人少了幾個?!?p> “還是如此多?”孟小魚覺得這個數(shù)字很恐怖了。每日死亡十多人,那一個月便是三百多人。
葉納或拉卻回道:“如今這情況算是好的,患病之人一日少過一日。我和皇上來此處時,每日拖去焚燒的尸體都可堆成一座小山。”
孟小魚頓覺無奈。她也不懂醫(yī)術(shù),做不了什么。而且自己的時日也不多了。這種瘟疫,一旦犯病,三到五日內(nèi)必然昏厥不醒,十日月內(nèi)便會死亡。
她將自己寫好的絕筆信交給葉納或拉:“待我走后,讓鴿子將這封信傳給明王殿下。”
“姑娘這是要去哪兒?”葉納或拉大惑不解,但看著她這病怏怏的模樣,心里也知道她這是真染上瘟疫了,怕是撐不過幾日。
“去我來的地方。葉納或拉,好人確實不太敢來這地方,來了保不準(zhǔn)就出不去了,我代殷施百姓謝謝你堅守在此處?!?p> 葉納或拉頓時眼眶一熱,說道:“姑娘言重了。遵循皇上的旨意做事是屬下義不容辭的責(zé)任。屬下還欠了姑娘一鞭子,姑娘可得好好活著。”
孟小魚嘆道:“如今山河已無恙,能否國泰民安就得看皇上的了。你那一鞭子,就不用還了。你多讀書認(rèn)字,好好為皇上和朝廷效力,多為百姓辦實事,定會功德無量。我乏了,你出去吧?!?p> 葉納或拉告辭而去,一出門就將她的信讓鴿子送走了,自己又著人寫了封信將此事報告了上官誠元。
他雖是個粗人,可也不笨。這姑娘如今在尚赫可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萬不可死在殷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