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牙掛高空，星辰閃爍。
對面的菜市場，時不時傳來一兩聲雞鴨鵝的叫聲。
三樓周燦的大房間里，50瓦的白熾燈亮到大半夜了。
周燦看著圓桌上的數(shù)學課外輔導資料有些發(fā)愣。
里邊的題目，他專門抽空做了大半個晚上，正確率才40%。
今天他被他三伯母的最后離開前的話刺激到了。
因此他想要看看，惡補一下數(shù)學和物理，爭取把成績排名搞上去。
可是數(shù)學和物理落下的知識點實在是太多了。
況且物理是他第一次接觸，很多與生活有關的東西，用理論的定義定理解釋起來，又顯得晦澀難懂，他之所以考了20分，是因為他根本就不理解怎么就這樣子來理解……
再加上班級里每天上課的紀律本來就十分差。
周燦每次聽不懂的地方，想要在下課的時候問物理老師，可人家老師一下課就離開了，都沒四樓這邊的辦公室辦公。
周燦就算想要去問物理老師，也找不到人。
更何況，在華東中學上初中，跟維新小學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初中學校十分大，要跨樓層或者是跨教學大樓去找物理老師問問題也不現(xiàn)實，十分鐘的課間時間經常都會因為拖堂而少那么幾分鐘，別說要跨教學大樓、跨樓層去找老師問問題了，就連直接去同在四樓的辦公室，一來一回也都沒時間了。
學習環(huán)境如此，周燦真的就只能靠自己了。
可是，做了大半個晚上，數(shù)學題錯誤率如此高，有很多錯題他連答案的一些解題過程都看不懂，不要是鉆題目了，就連解題，都還是非常吃力。
課本上的一些題，他已經做了兩遍了，都快背出來了，但只要是碰到變題就做不出來。
看著自己寫出來的解題過程，周燦咬了咬嘴唇，偏轉過頭，目光望向了窗外。
回想起今天晚上吃完晚飯時的那一幕，周燦心中很是難受。
當時他看到他三伯母在聽了他的英語單科成績情況之后，慢慢地收起了笑容，隨后又聽到她幽幽地來了句：“單科厲害有個毛用，關鍵是要看全科排名的。
阿燦啊，其實一個人有沒有用，關鍵還是要靠自己，我家小冰每天在家都很努力學習的，都不用我來催，我跟你三阿爺從小就很注重教育，我也不用她幫忙洗車啊什么的，哎呀，我還要去幫小冰買筆?！?p> 話音至此，周燦他三伯母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她的話，也在周燦和曾萍的心底留下了一根刺。
簡直就是一語雙關。
不僅僅是說了周燦，還一并打擊了曾萍，意思就是說曾萍沒有注重教育。
還暗示了一點，周燦他爸周小熊沒在曾萍身邊。
在周燦的三伯母離開之后，曾萍將周燦四兄妹都叫到二樓，鄭重地告誡道：“阿燦，你們四兄妹一定要好好學習，人家小冰讀書那么厲害，剛才你們三阿娘那么神氣，你們一定要爭氣點！”
周燦攥緊了拳頭，沒有回答，而是默默地咬著嘴唇。
他心情很難受。
周雨和周發(fā)還有周柔，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周燦隨后看到，曾萍看著他弟弟妹妹一會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然后又將目光望向了周燦，柔和地說道：“阿燦，媽的希望就寄托在你們四兄妹身上了，尤其是你，媽的希望是最大的，你一定要努力學習，這次沒考好，看看怎么補救一下，爭取下次考好?！?p> 周燦點了點頭，用鼻腔發(fā)出了一聲“嗯”。
他心中也明白，周雨，周發(fā)和周柔，成績跟小學時候的他相比，差得實在是太遠了。
曾萍也沒法指望他們三個來跟隔壁三伯母家的小女兒來比。
也就周燦或許能與其比肩一下。
可人家怎么說也是全年級第二，周燦就算最巔峰的成績，也就全年級排名第23而已，跟周冰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個檔次的。
可能是想得多了一些。
周燦忽然間感覺到頭有些疼。
他看著還沒有來得及對答案的那些錯題，兩邊的太陽穴像是在跳舞一般，開始隱隱作疼了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因為做題太久，卻又因為很多解題過程搞不懂而頭疼。
周燦伸手緩緩地揉了揉太陽穴，將放在床頭備用的虎標油，在太陽穴和額頭上涂了涂。
清涼感覺隨后讓他感覺到稍好一些，他正了正神色，開始仔細核對每一道錯題的答案。
時間也在周燦的筆尖下慢慢地流逝。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把那些答案核對完的。
因為不僅僅沒有幾道題他能完全弄懂，還有來自腦瓜子的疼，也讓他很是難受。
到得最后，實在是疼得有些受不了，他甚至都能感覺到，他太陽穴兩邊的青筋都在微微跳動了，才放棄了核對答案的掙扎。
關了燈，將兩臺風扇挪到床上，準備睡覺。
疼痛的感覺并沒有因為周燦的關燈躺下而緩解，相反，周燦輾轉難免。
虎標油的清涼感再度襲來，這次連帶著還辣到他的眼角了，他都還是感覺到腦瓜子不適。
他沒有任何睡意，異常清醒。
他想要起床看看背誦一下英語單詞啊什么的，可是一開燈，拿起課本，他就感覺到腦瓜子不知道哪里開始疼了起來。
如此掙扎一番，周燦只得放棄趁著精神看書背誦的打算，而是重新關了燈，在兩臺風扇加足馬力的吹風的情況下，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試圖進入夢鄉(xiāng)。
他很快發(fā)現(xiàn)，他失敗了。
因為他不僅僅腦瓜子有些疼，還夾帶著上初二以來，他無法專心聽課學習的問題，就像是回放的電影一般，一個又一個畫面在他的腦海中回放著。
除了學校里的事情，還有他家里，關于他父親周小熊的事情，也一并形成了畫面，在他的腦海中，開始一個個回放起來。
沒能被分到重點班，從初二開學到現(xiàn)在，一直以來他都覺得不甘，他想要竭力去改變，可他卻沒有任何辦法。
學習是只能靠他自己，可是，班里課堂上除了英語課，其他科紀律都很差啊，他沒辦法專心下來聽課學習啊……
他爸周小熊現(xiàn)在將近四年沒有回家，也沒有一分生活費寄回來，家里的經濟，也開始處于逐漸崩潰的邊緣……
周燦的腦海中，就這樣一直在回想著一個個生活過的畫面，不知不覺窗外的天色透亮，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