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十來塊錢,加上曾萍這幾天賣菜得到的十來塊錢,還不到三十塊,根本就不夠買一包五十斤的米。
曾萍緊咬牙關(guān),雙眼已經(jīng)滿是水霧。
其實家里不僅僅油和米沒有了,就連煤氣和煤,都用得差不多了。
周燦家里一直都是燒蜂窩煤和煤氣。
煤氣一般是應(yīng)急的時候才使用的,比如有時候煤爐突然熄滅了,來不及炒菜啊什么的,就只能用煤氣。
即使如此,家里的煤氣如今都已經(jīng)能讓人感覺明顯是見底了。
因為煤氣爐子里噴出來的火苗,都無法再繼續(xù)調(diào)大了。
油和米,煤和煤氣這些加起來的開支,大約要一百五十塊錢。
還有,現(xiàn)在才月中呢。
周燦的外婆又因為這些天身體不適,需要去看病用錢,都好一陣沒有來過了……
再說了,周燦的外婆要是真來了,她拿的錢,曾萍還會再接受過來嗎?
這個答案,也只有曾萍自己到時候才清楚了。
“媽,錢不夠買五十斤米。”周燦輕輕地說了一聲。
“你先去稱一些散裝的米回來吧。”曾萍回應(yīng)了一聲,然后將手頭上的錢都交給了周燦,“你可以看看這些錢一共能買多少斤米,買最便宜的米回來就好。”
周燦點了點頭,他記得市面上目前最便宜的米大約是9毛錢一斤,三十來塊錢的話,應(yīng)該也能買到四十斤米。
周燦雙手接過曾萍遞過來的錢,快步下樓去了。
他隨后去買米了。
去了熟人門店買米,米店老板娘看到周燦手里全是一毛兩毛和五毛的紙幣時,直接就愣住。
隨口說了句:“你怎么拿了那么多角紙過來?”
周燦應(yīng)道:“家里就剩這些了,不夠買五十斤米,只能先湊著看看能買一些散裝的米回去。”
“那你想買什么樣的米?”米店老板娘指了指幾個裝著米的框框,“這些都是散裝米,你平時吃的是這種?!?p> 米店老板娘說著又指了指硬紙片寫著1.3元一斤的那框米。
周燦掃視了一眼,看到目前是9毛錢一斤的米最便宜,就開口道:“我媽說買最便宜一斤的米吧”
“要多少?”米店老板開口問了聲。
“看看能買多少,這里是三十七塊三毛?!敝軤N回答。
“我給你算一下?!泵椎昀习彘_口說著,將計算機拿在了手上,邊說便算了起來:“三十七塊三毛除于九毛,等于41斤5兩,再送你5兩,稱足42斤給你,怎么樣?”
周燦連忙點頭應(yīng)“好”,并道了聲謝。
來米店買米的人挺多的,周燦站在原地等了大約二十分鐘。
只是他并沒有想到,等他買米回去的時候,遠遠就看到曾萍端著碗,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細嚼慢咽地吃著飯兒。
周燦的心莫名就一緊!
鼻子也變得有些發(fā)酸。
他很清楚,剛才第二鍋粥是吃光了的。
米沒了,曾萍都還能吃上晚飯,這意味著,她吃的是第一鍋燒糊的粥。
“媽!”
等周燦邁著沉重的步履回到店里的時候,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他喊了一聲之后,忍不住開口道:“那些都是燒焦了的粥了,不能吃的,現(xiàn)在有米了,我給你再煲一鍋粥吧。”
“還能吃,我剛才放了點鹽,味道還挺好。”曾萍笑著應(yīng)道,“不要再煲粥了,浪費煤,煤也很快就要沒了,煤氣也要買了,豬油也吃完了,現(xiàn)在能省一點是一點吧,我其實也已經(jīng)吃飽了,再煲粥的話,明天會餿的。”
周燦看著曾萍碗里那些泛黃而又散發(fā)著焦糊味道的粥,都不知道怎么來形容他這個時候的心情。
周雨、周發(fā)和周柔都不在,想來也是被曾萍打發(fā)到樓上寫作業(yè)玩去了。
要不然,曾萍不會這樣偷偷地吃燒焦了的粥。
事實上,燒焦了的粥,周燦四兄妹也吃過,那味道是真的不好。
不僅有一股濃郁的嗆鼻焦糊味,吞入口中的時候,還明顯會感覺到喉嚨細胞的拼命反抗。
甚至,周燦當(dāng)初強行吃燒焦的粥時,才第三口,他就忍不住吐了出來,完全吃不下了。
如今,那一鍋燒焦到四周都發(fā)黑,中間泛黃的粥竟然被曾萍吃完了,可想而知,她是忍受著怎么樣的味道吃進去了。
周燦都有些難以想象。
可曾萍剛才說的,不能浪費煤,再煲粥的話,以現(xiàn)在的天氣放到第二天肯定會變餿……
按照曾萍這種吃法,周燦擔(dān)心曾萍又會因為舍不得浪費而吃餿粥。
關(guān)于大熱天,剩飯剩菜放到第二天會變味發(fā)餿的情況,周燦也是知道的。
這將近三年的時間里,曾萍曾不止一次偷偷吃變質(zhì)了的飯菜。
要是周燦沒來得及倒在垃圾桶里的餿飯菜,只要留著的,就一定會被曾萍偷偷吃掉。
學(xué)過生物健康的周燦,知道食物變質(zhì)了是不能吃的,會對人身體有嚴重害處的。
可每一次,只要是有多余出來的飯菜,第二天曾萍都會直接吃掉,不給周燦四兄妹嘗的機會。
長大后的周燦,有時候也實在是無法想象,十多年來,曾萍不知道多少次吃了變味發(fā)餿飯菜,身體狀況是否有變差,他有印象,可他卻沒有主動去詢問和關(guān)心過她……
他這個做長子的,當(dāng)初也實在是太不稱職和不懂事了!
只知道被動接受家里的信息情況,卻從來不主動去關(guān)心母親曾萍,關(guān)心自己的兄弟姐妹。
當(dāng)然,周燦心中也很清楚,他長大后之所以會這么反省,也跟曾萍一直不說自己身體情況有關(guān)。
現(xiàn)言歸正傳。
周燦接下來只能打消了再煲一鍋粥的念頭。
他尋思著,今后一定要注意,這些燒糊了的粥飯,一定要及時倒掉。
周燦帶著復(fù)雜的情緒上三樓寫作業(yè)去了。
可是,他卻怎么也無法靜下心來學(xué)習(xí)。
因為他的腦海,總是浮現(xiàn)出剛才散落一地的零散紙幣畫面,只能買42斤米的事實,讓他想到接下來需要吃的豬油,用的煤炭和煤氣,都是一筆很大開支。
這都是需要錢的啊。
現(xiàn)在家里生意并不好,曾萍明天哪里攥錢買豬油?
就算熬兩天有車來洗了,那接下來日常煮飯要燒的煤錢呢?
還有煤氣錢呢?
這些都該怎么辦?
想著這些,時間飛快地流逝著,而周燦眼前的作業(yè),一個字都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