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余悔(2)
“既是來了，可要進(jìn)去坐上一坐？”陛下問道。我心中一震，抬頭看他，觸及眉眼，見他眉眼之中滿是慈祥，猛松了一口氣?！岸嘀x陛下，但我耽擱的時(shí)間過久，怕家中擔(dān)心，還是早些回去的好！”“也好！畢竟姑娘家！”陛下?lián)]了揮手，眼神卻向我身后看去。我跟隨陛下的眼神回首一望，心里突的一跳……他！怎么來了？
梅林之中，他面無表情的走在林中小徑上，他的身后緊緊跟著兩個(gè)禁軍，像極了當(dāng)時(shí)的我和小靈。我心忽的一沉，遭了！他定是不知陛下在此設(shè)宴！
“你……”待他走近，陛下神色微變。“陛下，他是我?guī)淼娜?！可能是見我久久未歸，才來尋我，誤闖了梅林，還望陛下恕罪！”我打斷了陛下的話，死就死吧，總歸不作為的好?！芭?？你帶來的？”陛下話鋒一轉(zhuǎn)，戲謔的看了看他，又看向我，神色閃耀?！笆牵∥遗c他一同來的！”我道?！安皇?！”他冷冷的聲音響在耳畔，淡薄疏離。
都什么時(shí)候了，他還急著撇清關(guān)系，到時(shí)候小命不保……“陛下，是這樣的，我與他約好，一道來這梅林賞景，我貪念梅中景色，便越走越深，卻不慎與他分開，他應(yīng)是尋不到我，才闖了這林中來的！還請陛下開恩，不與我們這些小人計(jì)較！”
“胡言亂語！”他似是被氣著了，臉色鐵青。
“哦~”陛下突的笑了起來，見我有些茫然的看向他，咳了咳嗓子，正色道:“你既是與他熟識(shí)，可知他喚誰，倘若不知，可是有欺朕之嫌??！”
“他，他……”我一時(shí)語塞，突的想起阿婆對他的稱謂，急道:“我喚他阿瞿！”
“喲，阿瞿啊~嘶，這名兒喚得夠親切啊！”陛下輕笑起來，眼色戲謔的看向氣的臉色鐵青的他，“那阿瞿快送荀二小姐回去吧，免二小姐家中人憂心~”
他看向我，眼中有著少許怒意，冷冷道:“二小姐眼睛清亮的很，想是認(rèn)識(shí)回府的路！”
“我……”我腦子一懵，他那么生氣作何？
“楚卿，送荀二小姐回府！”陛下神色責(zé)怪的看向他，言語帶著命令。我神思一震，楚卿……他……
大雨仍舊，雨滴打在傘上，發(fā)出嗒嗒嗒嗒的響聲，兩旁的梅花枝被盛著水的梅花壓的彎了枝，幽靜的小道上，徒留淡淡梅香。我和小靈走在前頭，他一步一寸的跟在后頭。
“呃……我不知道你……”“嗯！”不等我將話說完，他便就直接打斷，可謂是絲毫不留情面。我有些尷尬的閉嘴，誰叫我有錯(cuò)在先呢！我望向被梅林環(huán)繞的小路，眼睛極快的掃過一枝又一只梅枝，期著尋上一枝最為美艷又獨(dú)特的來?？山K歸大失所望，許真是我要求太高了些，要不，還是折一枝好看的帶回去算了！
我駐足，望向林中的一朵朵梅花，斟酌著。
“這個(gè)不錯(cuò)！”一枝美艷的梅花枝遞到我跟前來，好聽又熟悉的聲音在我耳畔隨之響起。我心中一暖，回首，面向他淡漠的神情，小心翼翼接過花枝，咬著唇，輕聲道謝！他點(diǎn)頭，掠過我，徑直往梅林外圍走去。
“二小姐！”初及府前，下人才跟我打過招呼，我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便淡淡道了句:“告辭！”人便已消失在雨幕之中。我望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心中，生出了不舍的情愫來。
“小姐可是看上了那家公子了？”小靈很及時(shí)的來上了一句。我心一慌，臉頰一燙，落下一句“該掌嘴！”便匆匆進(jìn)入府中。母親坐在正堂上，手撐著裹著紗布的腦袋，滿面愁容。父親則坐在母親身旁，兩只手捂著母親的另一只手，嘴里說著什么。我壓了壓手中的梅枝，走上正堂，對著二人行了一禮，母親微微點(diǎn)頭，看了看我，示意我先下去。我低了低眉，正欲轉(zhuǎn)身，母親卻突的叫住我，問我今日去了何處。我言語微凝，看向小靈。梅林是不予去的，倘若母親知道我去了梅林定會(huì)對我生氣，可倘若不說……
“明日隨我去面見圣上一趟！”母親道。我心一亂，看向父親，見父親贊同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壓了壓心底的亂，看向母親:“母親，可是出了什么事？為何要去面見圣上？圣上乃尊軀，我怎能相見！”“不能相見？我看，你今日倒是見得蠻舒服?。 薄拔摇蔽疫o手中的梅枝，心慌意亂?！澳憧芍?，以官宦小姐之身面見圣上可意味著什么？”“母親，我不想的！”我猛的跪地，淚水掩面，我不想入嫁宮中，更不想去當(dāng)那所謂嬪妃?！澳阆然胤堪?！好好休息一番，盡早為明日做打算！”母親嘆了口氣，招手讓我下去。“母親……”我?guī)е耷缓暗?，卻見母親直接閉目，“父親……”我又將頭轉(zhuǎn)向父親，可父親卻搖了搖頭，沉重的嘆了口氣。
我被小靈扶著回了房中，無力的癱在床上，滿臉淚痕，原本枝上嬌艷的梅花已被我捏的殘破不堪，我揚(yáng)起手中的梅枝，淚水無聲流下，我該怎么辦……
“小姐~”小靈搖了搖我的手臂，我微微回神，看向手中花，看來，是送不出去了！小靈接過花枝，放在桌上的銅鏡前，看向我，嘴角蠕動(dòng)了片刻，終是閉了嘴，立在一旁看著我。
“小湫，”房門被緩緩?fù)苼?，是姐姐！姐姐進(jìn)入我房中，看到梳妝臺(tái)上殘破的梅花，眸子微暗，走到我近旁來，坐下，朝小靈抬了抬手，小靈伏了一身，便出了門?！安粫?huì)有事的！”她捂著我冰涼的手，安慰。我看向她，哽了哽:“大局已定！”“會(huì)有辦法的！母親那么疼你，會(huì)有辦法的！”“姐姐，你……”我頓了頓，“姨娘她，如何了？”“阿娘無事！”她笑答?！澳悄隳?？遠(yuǎn)嫁邊疆？幾時(shí)的事？”“也就這兩三日吧！雖是邊疆，但我嫁的可是將軍，過去后我怎么著也是個(gè)將軍夫人，身份體面，沒有什么不好的！”
我看著她淚水盈盈的眼眶，笑的難受的表情，心中哽了哽:“你倒是看的開！”吸了吸鼻子:“那你的戍郎呢？就這么算了嘛？”“我和他~”她神采慢慢淡了下去，聲音略帶著嘶啞:“~終歸是黃粱一夢！”
“荀蓉！”我提高了音調(diào)，“那你跟他就這樣了嘛？你……好，你要作他人之婦，那他呢？傻等嗎？”“所以小湫，今日我來是想讓你將這封信幫我轉(zhuǎn)交與他的！”她從袖中拿出一封信紙，遞到我面前:“好嗎？”
我看著她滿面愁容的臉色，一臉的苦相，曾經(jīng)她最為自傲的容顏，也瞬息之間憔悴了許多……我不忍的別開眼睛，望向別處:“要做將軍夫人就自己給他說去，這種事恕我無能，無法相助！何況我如今也是身陷其中，恐難自保，又怎番為你傳遞書信！”“小湫~”她聲音帶著哀求?！鞍⒔銅”我放緩語調(diào)，“自己告訴他總是要比別人告訴他的好，如果你執(zhí)意，信，你先自己保好！過些時(shí)日，我也可以幫你傳達(dá)，但你這幾日還是好好想想，該做何打算，到時(shí)候再做決定也不遲！”
看她失魂落魄的被小靈扶著出了我的房中，我身子一軟，又軟軟的趴在床上，母親~怎知我與陛下會(huì)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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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我起了身，床側(cè)架上已擺好了一件華麗的衣裳，想來，是母親準(zhǔn)備的，我精神慢慢壓了下去，有氣無力的拿下衣裳，一層一層的套在身上。門被輕輕推開，小靈輕手輕腳的端著一盆涼水慢慢的走了進(jìn)來，觸及正在更衣的我，微微愣了愣，“小姐起了??！”放了水盆，自然而然的過來為我更衣。我看她:“母親可起了？”“夫人在亭中！”“女兒遇事，她倒是閑情雅致！”我暗了暗神色，看向窗外。“小姐別這么想，夫人昨夜同大人在房中商談了一宿，想來，是有了好結(jié)果的！”
用了早膳，我同母親坐在馬車上，馬車輪子的轉(zhuǎn)動(dòng)聲，與我而言仿佛如極刑般，坐立難安，難熬至極?！敖潋溄湓?！”母親淡淡的聲音傳來，我看她，“母親~”帶著隱隱哭腔?！皶翰徽撌?！”我垂下頭，眼中淚花閃爍。
到了皇宮，被著公公七拐八拐的帶到藏書閣，我拉著母親的袖子，滿是哀求，卻終被母親扯著入了閣中。
“來了！”見有人進(jìn)來，陛下神色不變的看著書，頭也不抬?！氨菹拢 蹦赣H沖著陛下俯身行禮，我也照舊行事。“二小姐可用過膳了？”我一驚，聲音有些顫抖:“回陛下，用過了！”“琴棋書畫可會(huì)？”“說不上精通！”我答。“嗯~”陛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情看著也是頗為滿意，不知為何，我心中竟是平靜了許多。
“陛下！”清冷的聲音響起，我猛然一回頭，他……“嗯！”陛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點(diǎn)頭，放下錦書又問我:“可有歡喜之物？”“回陛下，小女心喜箜篌！”“哦，不是愛梅嘛？”陛下看我，神色略有笑意?！懊贰纷匀灰彩窍矚g的，只是更偏心于箜篌罷了！”“哦~”陛下一聲長哦，讓我摸不著頭腦，心有余悸的瞟向他，見他面色如常，并不相看與我，心頓時(shí)空落落起來?！跋矚g吃些什么？”陛下突的又問。我心中一緊張，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答出了櫻桃?！捌饺绽飷劭葱┦裁磿?？可會(huì)刺繡??？”“平~平日里會(huì)看些話本子，刺繡……我只會(huì)做一些簡單的香囊！”“哦~”陛下又是一陣長哦，看著我神思閃爍。我心中發(fā)怵的虛退半步，看向母親，卻見母親神色同時(shí)滿眼疑慮，心中一堵，陛下這是要作何??？
“那沒事了！回吧！”陛下一揮手，撂下了一句讓我二丈摸不著頭腦的話，直到被公公請著出了閣中，糊里糊涂的出了宮門，上了馬上我還沒從中反應(yīng)過來: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