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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女權(quán)宦

第三十八章 李子干

侯女權(quán)宦 起飛的豬蛋 2869 2021-06-26 09:28:25

  “你思考出了些什么?”林崇巖的面上仍然深靜。

  云清有意靠近了林崇巖,確保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會被牢牢封閉在他們二人的身體之間,不會被第三個人聽了去。

  因為這話,能殺頭。

  守在門邊的周檔頭眼前出現(xiàn)了驚人的一幕,那個被林崇巖帶來的姑娘居然離得林崇巖那樣近,從門邊這個角度看,幾乎是已經(jīng)湊上了林崇巖的胸膛,把身體納入他的懷抱。

  而林崇巖居然也沒退開,就那么任她的身體縮進自己寬大的大氅中,垂首靜靜看她。

  周檔頭睜大眼睛,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他怎么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東廠頭子和女子有親昵舉動的畫面。

  忽而,他意識到這種情景怎么能被他看到?依林崇巖那樣的脾氣,估計回頭就得把他的眼睛給戳瞎。

  他打了個激靈,迅速把頭低下退進了押房。

  其實云清離林崇巖分明還有一段距離,林崇巖也沒有伸手環(huán)抱她,兩人距離上的錯覺,僅僅是周檔頭所站的方位導(dǎo)致的。

  云清微抬首,與林崇巖垂下的目光相對,明眸中閃現(xiàn)溫柔:“您說云家的冤案平反不了,因為宮里,因為更上面的人不會去翻這個案子。如果真如大人所言,那么我想大人對我、對押房里那個姑娘所做的一切,都在印證一點?!?p>  “哪一點?”

  云清頓了頓,有意讓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收歸到林崇巖的臉上,以便細細觀察他表情的變化。

  “大人和沈盛不是一路人,大人還有良心?!?p>  林崇巖低垂覆在眼上的睫毛顫了一下,又好像沒顫,云清看得那樣認真,竟然也沒區(qū)分出來。

  “哦?”林崇巖聲音中帶著幾分嘲弄:“怎么說?”

  “大人明明可以殺了我,卻放過我,如果不是有什么更深的圖謀,那只能是對云家的事始終有愧。因為我父親救過您的命,您卻要抄沒云家?!?p>  林崇巖沉默著,沒給云清任何回應(yīng)。

  “昨晚大人并不打算去救徐姑娘,如果不是我掙脫開千戶大人的手,跳到水里撈她上來,您就準備像往常一樣眼睜睜地看著她溺亡,不是嗎?”

  云清深深對視他:“我救她上來后,您還是護了她,說明您改變了主意,您的心還是放軟了?!?p>  林崇巖還是沉默,垂下的睫毛徹底覆蓋了眼睛,讓他的深沉目光也隱于其后,云清看不見他眼神中的變化。

  “你就想說這個?說我有良心?”半晌,他發(fā)問,帶著和剛剛一樣的嘲弄。

  他知道她說這么多的目絕不止步于此,他等著她說下去。

  云清的嘴角彎了彎,臉上閃出一點狡黠,又多了幾分鄭重:“不,我只是聯(lián)想到了另一層?!?p>  林崇巖挑了眉尾:“那一層?”

  云清的腳尖踮起,將臉更湊近了林崇巖的耳鬢,輕聲但鄭重地把壓在心中已久的那個問題詢問出來。

  “請大人明確告訴我,軍費的貪墨冤案,從一開始,到底是誰的意思?到底是誰,下了最后一道抄家的圣旨?”

  林崇巖的臉色驀地陰了,他猛然一抽手,差點揮到了云清的臉上。

  “你知道自己在問什么嗎?”林崇巖的聲音和他的臉色一樣陰沉。

  云清同樣變了臉色,收起試探正色質(zhì)問:“如果這事的主謀只是你或者沈盛,大人為什么是現(xiàn)在這個態(tài)度,我又為什么不能問?”

  她一字一頓:“大人到底在害怕什么?”

  “害怕?”林崇巖的怒意漸漸籠上面龐:“你從哪看出我害怕?”

  云清依舊一字一頓,生怕林崇巖聽不清楚她的回答:“從大人的怒意中看...”

  只是話還沒說完,她的喉嚨猛地收緊,把剩下的兩個詞堵在嘴邊。

  林崇巖伸手抓住云清的脖子,手指扣在云清修長的脖子上漸漸收緊,讓她的臉漲出紫紅的色彩。

  “揣度人心可沒那么容易。”林崇巖的怒意被狠戾替代,抓在云清頸上的手指緩緩發(fā)力,全然沒有要松開的意思:“云小姐自作多情以為我會對你云家有歉疚,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從來就沒有過什么歉疚?!?p>  云清的額頭上凸起一束青色的筋條,不知道是因為頸間的痛楚,還是因為心中的恨意。

  “你父親確實順帶救過我的命,但是說白了,真正救我命的人是我自己!我對你父親,對你們云家,曾經(jīng)的感恩戴德,不過是因為當時你們的權(quán)勢還在我之上。我借著一個報恩的名頭來拜會過幾次,就讓你以為我真的會時時刻刻惦念著你云家的那么點恩情?你當真這么好騙?”

  他冷冷地訕笑:“我不殺你,甚至對你以禮相待,只是因為你現(xiàn)在對我還有些利用價值。但你不該自己飄飄然了,真以為隨便什么大不敬的話都能說,甚至還明目張膽地對一個東廠的人說!東廠是做什么的你不清楚嗎?你剛剛說的話,隨便一句,都能讓你人頭落地,九族誅滅,你知不知道!”

  林崇巖的指腹用力在云清的皮膚上滑起幾道褶皺,他看到云清的臉上先是皺眉加重,隨后又緩緩舒展眉心,像是忽略了痛楚窒息一般,重新用狡黠的目光看他。

  “大人...錯...了...這些話...明明...是...大人...你....先....說的?!彼暮韲道飻鄶嗬m(xù)續(xù)擠出這句話。

  林崇巖的身子僵了一瞬間。昨晚他太恨云清不顧一切地往南墻撞尋一條永無結(jié)果的死路,竟然說了那些話,那些話,最終讓云清有了些危險的猜測,也讓她抓住了把柄。

  說白了,他還是再一次心軟,被感情沖昏了頭腦。

  一刻,兩刻,云清看著林崇巖的狠戾加重,又緩緩減弱,最終退去。

  他的手最終松開,讓云清能夠解脫出來,捂住脖頸連連咳嗽。

  “你不用試探我?!绷殖鐜r松了松被她脖頸上皺起的皮膚摩擦得有些不適的手,陰著聲音說道:“昨晚我并沒有說過些什么,更沒有引你胡亂猜想?!?p>  “只要大人什么都沒說過,那我便也什么都沒有猜測過。我的一言一行全憑大人的行動?!痹魄宸鲋豢鄣闷つw發(fā)燙的脖頸,坦然地說。

  林崇巖哼地一聲冷笑:“你天天腦子里有那么多猜測,那么多試探,日子一定過得很苦?!?p>  “沒大人心里苦?!?p>  云清一點也沒受林崇巖剛剛那一鎖喉的影響,又主動拉過林崇巖的手掌,用手指有力地握了握他的掌沿。

  “我原以為大人的內(nèi)心和表面一樣強大,卻沒想到是這般憂懼膽怯,有這樣的心,日子怎么能不苦?”

  戲謔之下,帶著些嘲諷,又帶著些恨意。

  她的手放回袖口攢起,又重新放在林崇巖掌中,展開,他掌心放上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以后大人再去做什么違背良心的惡事,心里苦楚的時候,就吃點這個,算是我們云家從外鄉(xiāng)給你帶的特產(chǎn)。”

  “云小姐是不是總要和我陰陽怪氣才能心里舒坦?”林崇巖還是陰著臉瞧她。

  云清微微一笑:“如果我有話說重的地方,只能請大人恕罪了?!?p>  她轉(zhuǎn)身快步走向東廠正門,忽而又回頭正色道:“我今晚問大人的事就當不存在過,大人您也不用擔心我會再問別人,我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另外,我還是那句話。無論你留著我的性命,究竟是因為曾經(jīng)的恩情,還是因為利用價值,我都不會在沈盛倒臺之前和你有行動上的對抗。這點,請你放心?!?p>  她轉(zhuǎn)身離開,這次再也沒回過頭。

  林崇巖站在原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攤開手掌,掌心中央躺著兩顆黑色的果干,上面結(jié)了一層糖霜。

  他凝思片刻,高聲命令:“周檔頭!”

  “小的在!”周當頭忙不迭地從押房里跑出來,在林崇巖身后“噗通”一聲單膝屈地跪定。

  周檔頭的頭低著,不敢去看林崇巖,就怕他一抬頭,真會被林崇巖挖了雙眼去。

  不過林崇巖顯然根本沒往這方面想過:“明天備一輛馬車到教坊司后巷等著,把杜盛才帶過來?!?p>  “是!”周檔頭心下松了一口氣。

  “起來?!?p>  “是?!敝軝n頭站起來,以為自己可以走了,但是林崇巖抬過手,展示給他手中兩顆黑色的果干。

  “這東西是什么?”林崇巖仍舊背對著周檔頭發(fā)問。

  周檔頭顯然也沒見過這玩意兒:“小人也不清楚,不過小人可以去查。”

  “不用了。”林崇巖一收手,又把掌心從周檔頭面前收了回去。

  “這東西在京城沒有?!彼帎诺卣f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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