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請求

　　接下來的兩日宮學(xué)，那個老先生果然沒再跟木瑾瑤說一句話，甚至上課時都會躲避木瑾瑤的眼神，讓她不由得發(fā)笑。

　　這一日散學(xué)后，八公主木璟欣不知為何找上木瑾瑤，小女孩粉嫩的臉像個團(tuán)子，平常上課雖然因?yàn)槟昙o(jì)小常聽不懂，卻也不搗亂，就安安靜靜的聽著，因此木瑾瑤對她的印象倒還不錯。

　　“六姐姐，上次，我在華陽宮吃的點(diǎn)心……”木璟欣似乎有些害羞，低頭紅著臉小聲說著。

　　“那個啊，你又想吃了？今天……”

　　“不是不是，”木璟欣急的差點(diǎn)跳起來，“是上次六姐姐派人送點(diǎn)心，母親知道后說了我好久，說我麻煩六姐姐了，所以，所以璟欣想請六姐姐去避風(fēng)樓，這樣，我請六姐姐吃東西！就好啦！”木璟欣說到最后似乎覺得是個極好的辦法，還拍了一下手，然后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木瑾瑤。

　　“我……就不去了吧。”想起避風(fēng)樓那位大著肚子的林美人，木瑾瑤有些敬謝不敏，上輩子這林美人生完孩子就一命嗚呼了，那幕后黑手可別把這罪名扣在自己這里。

　　“可是，可是，不行啊，那我，不行的，六姐姐你就去吧。”木璟欣為難的揪著自己衣服上的小毛球，然后拉著木瑾瑤的衣袖晃了晃。

　　“你請我去避風(fēng)樓，林美人知道嗎？”木瑾瑤看著快把自己為難死的小團(tuán)子，思索了一會兒問道。

　　“知道的，母親還在螽斯門等我散學(xué)后一同帶六姐姐回避風(fēng)樓呢?！蹦经Z欣一派天真的看著木瑾瑤，絲毫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

　　螽斯門是靠近東明殿，供東宮上下出入的一扇門。但宮學(xué)在西邊，從宮學(xué)到螽斯門最近的路需要穿過迎春殿后的一條長長的走道，因?yàn)橛旱钍呛髮m的禮殿，沒有大事不開放，所以基本都是粗使宮人在走這條路，這條路背陰又顯得不安全，一般的宮女如果要走這條路都會選擇從韶光殿后繞一下去到螽斯門，不知為何木璟欣這樣一個小孩子會走這樣一條路回避風(fēng)樓。

　　而且，林美人在螽斯門等著……怎么想都有種陰謀的味道。

　　“迎春殿后的路很可怕誒，姐姐不敢走?！蹦捐幯b作害怕的樣子想以此拒絕這次邀約。

　　“為什么要走那條路呀？我都是從未央宮后面走的！”木璟欣說完忙捂住嘴，一臉“完蛋”的表情。

　　“未央宮是父皇的寢宮，璟欣不害怕父皇嗎？”木瑾瑤裝作沒看到木璟欣的表情繼續(xù)試探道。

　　“不怕啊，父皇對璟欣很好。”木璟欣飛快的吐了一下舌頭，然后小聲說：“母親不讓我告訴別人我是從那條路回宮的，六姐姐能不能幫我保密啊。”

　　“?。磕銊倓傆姓f這件事嗎？我已經(jīng)忘記了。”木瑾瑤眨眨眼，表示答應(yīng)了木璟欣的請求。

　　從未央宮后穿過確實(shí)更加安全放心。只是現(xiàn)在宮里的皇子皇女，大多不被父皇重視，因此對父皇的畏懼更濃，基本不會選擇走這條靠近父皇寢宮的路。

　　這樣看來，林美人恐怕是后宮里最得圣心的嬪妃，可這樣，上輩子又怎會落得那么一個結(jié)局呢？

　　“這樣，姐姐今天真的有事，不過我可以陪你去跟你的母親解釋一下。”木瑾瑤決定去會一會這個林美人，有時候一點(diǎn)變動就會改變整件事的發(fā)展，木瑾瑤現(xiàn)在正需要這一點(diǎn)變動。

　　一路上倒是沒遇見其他人，只是在穿過未央宮東側(cè)方向的日華門時看見了汪德喜在罰一個臉色蒼白長得有點(diǎn)像書生的太監(jiān)。那太監(jiān)頭頂海碗，碗里裝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煌胨?，他汗如雨下，身子都開始不自覺的打擺子了，卻一動也不敢動。

　　木瑾瑤知道這種懲罰，這是專罰伺候貴人的宮女太監(jiān)的，頂著水碗就一點(diǎn)姿勢都不能變，灑出一點(diǎn)水，就在腳底板用沾了鹽水的荊條抽十下，再接著站，一站幾個時辰，想出恭也不能去，眾目睽睽之下若是忍不住了，那便在眾人面前丟了臉，從此再抬不起頭來。

　　這法子挺缺德的，有頭臉的太監(jiān)姑姑一般不會這樣為難手下的人，不知這太監(jiān)怎么得罪汪德喜了。

　　“汪公公?！蹦捐帥Q定管管這事，畢竟上輩子他給齊月閣那些人幫的忙，可是讓自己吃了好幾次暗虧。

　　“哎，六公主，八公主。公主們怎么走到這兒來了？”汪德喜彎著腰，說的話卻算不上客氣。

　　“隨便逛逛?！蹦捐幾屑?xì)看了眼被罰的太監(jiān)，突然想起了這人究竟是誰。“他這是犯了什么錯，讓汪公公不在父皇身邊候著，來親自罰他？”

　　“他摔碎了一套上好的茶具，那茶具他自賣十次都陪不上，呸?！蓖舻孪餐赃呁铝艘豢?，仿佛看什么臟東西一般瞟了一眼那太監(jiān)。

　　宮里的大太監(jiān)想整治手下的太監(jiān)，理由隨口就能找出來，木瑾瑤想撈人，倒沒想在這上面拆汪德喜的臺。

　　“一套茶具而已，本宮找時間跟父皇說一聲也就罷了。倒是汪公公，難得休息一會兒，不如找?guī)讉€兄弟去吃點(diǎn)酒?！蹦捐幨疽馑孛方o了汪德喜一小袋金扣子，汪德喜用手顛了顛，臉上透出一絲滿意。

　　“這小子真是運(yùn)氣好，遇到公主這樣的善心人?！蓖舻孪捕研χ鴮δ捐帍潖澭?，轉(zhuǎn)頭面對那太監(jiān)又換了副面孔：“這次就算罰過了，以后可別再不識教！”威脅過后，汪德喜對監(jiān)罰的兩個大力太監(jiān)擺擺手，再向木瑾瑤她們行了個禮便離開了，邊走邊想著這個臭小子既然到了自己手下，還不是想收拾就收拾，這次就暫且放他一馬。

　　看著汪德喜一行人消失在宮墻角，受罰的太監(jiān)拿下頭上的水碗，恭恭敬敬的對木瑾瑤行了個大禮，只是被罰的時間太長，起身時還是素梅幫他才站了起來。

　　“行了，不必多說什么，快去收拾一下自己吧?！蹦捐幧锨耙徊綌r住了他又想下拜的意愿，小聲加了一句：“汪德喜看的緊，在父皇面前沒必要急著出頭。”

　　看著他驚訝的眼神，木瑾瑤暗道自己賭對了！這個長得像白面書生似的太監(jiān)果然就是未來代替汪德喜變成父皇面前紅人的秋林公公，他的師父還是那個未央宮的首領(lǐng)太監(jiān)孫進(jìn)義，那也是個聰明人，兩師徒守望相助，一時風(fēng)頭無兩。

　　自己本是想借此機(jī)會給汪德喜找找不痛快，沒想到有意外收獲。

　　秋林見木瑾瑤沒有解釋的意思，再看她身后跟著的木璟欣，也知道這不是說話的好時機(jī)，于是不再糾結(jié)，小聲拜道：“公主如有吩咐，差人到未央宮找小秋子就行。”見木瑾瑤點(diǎn)頭，秋林轉(zhuǎn)身進(jìn)了日華門，一瘸一拐的走遠(yuǎn)了。

　　“六姐姐認(rèn)識他嗎？”木璟欣看著這些人打了一圈的機(jī)鋒，有些迷糊的問道。

　　“不認(rèn)識，但是璟欣不覺得他被罰很可憐嗎？”木瑾瑤對騙小孩子沒什么愧疚之心，自己現(xiàn)在也是小孩子，小孩子最會騙人了。

　　“哦，所以六姐姐救了他！”木璟欣蹦蹦跳跳的跟著木瑾瑤走剩下的路，一路上嘰嘰喳喳的像只小麻雀。

　　過了日華門后再走大約三柱香的時間就到了螽斯門。遠(yuǎn)遠(yuǎn)地木瑾瑤就看到了那個嬌弱美好的女子，一身柳色靜靜的立在門邊，仿佛是依著螽斯門生長的脆嫩藤蔓，一陣風(fēng)過去就會被摧折。

　　“林美人?！?p>　　“六公主?！绷置廊松碜藘?yōu)美的行了一禮，接著道：“上次公主遷宮欣兒多有叨擾，此次特地想請公主來避風(fēng)樓坐坐，也讓欣兒盡一盡地主之誼，不知會不會有些唐突？”

　　林美人的聲音如雨后的春風(fēng)般柔軟，讓人不忍心與她生氣，木瑾瑤不由得說話也小聲了些。

　　“正是因?yàn)檫@事，瑾瑤才親自來與美人說明。璟欣玉雪可愛，我是很歡迎她去華陽宮玩的，美人不必讓她與我道歉。不過，瑾瑤稍后還有些事情，今日只怕是無緣去避風(fēng)樓一聚了?！彪m然看起來無害，但保守起見，木瑾瑤還是婉拒了林美人的好意。

　　“……那好?！绷置廊诉t疑了一下回道?！靶纼耗暧讍渭儯绻Ｍ髂芏嗾辗魉??！?p>　　就算忽略林美人話里那可疑的停頓，木瑾瑤也無法忽略林美人好像要哭出來的表情，這時木瑾瑤才注意到，林美人這近六個月的肚子，似乎太大了一點(diǎn)。

　　“璟欣是我妹妹，有機(jī)會我會照顧她的。”

　　“那就拜托六公主了?！绷置廊擞中辛艘欢Y，她鄭重的程度讓木瑾瑤隱約覺得自己在接受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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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瑾瑤和林美人實(shí)在沒有什么交集，在聊完幾句關(guān)于木璟欣的話題后，兩人便不知該說什么了，看著林美人略顯慌亂的眼神，還是木瑾瑤先說了告辭，這仿佛讓林美人瞬間輕松許多，道別后帶著木璟欣離開了螽斯門。

　　木瑾瑤不想再原路返回，她準(zhǔn)備從韶光殿后繞回去，順便想想剛才的事情。

　　見過林美人，她開始有些明白木璟欣的性子是怎么養(yǎng)成的了，有這樣一個不知事的母親，木璟欣想必也接觸不到學(xué)習(xí)那些手段的機(jī)會。

　　父皇大概是對林美人有幾分真心的，在后宮嬪妃里，這才是真的獨(dú)一份，且看有寵的幾個妃嬪，哪個不是前朝后宮都對父皇有助力？只這林美人，嬌弱不堪憐卻也單純平安的活到了現(xiàn)在。

　　只是……她是察覺到自己這次生產(chǎn)會出問題嗎？為什么像知道了什么一樣的跟自己說那些話？

　　還有，她上輩子的死，是誰出的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