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瑾瑤轉(zhuǎn)過身子,露出了恰到好處的疑惑:“什么?”
“封寂掛帥后,你見過陳奉常一面,回家后他和陳曦密談一夜,之后陳曦就自請出征了?!蹦精h寧恢復(fù)了一點底氣:“他可以為國出征,但他不能死在那里。如果你能救他,我可以把我如何發(fā)現(xiàn)你與陳奉常密談的經(jīng)過告訴你!”
木瑾瑤低頭笑了一下,再抬眸,眼角眉梢顯出憊懶的神色,配上一對冷情的眼睛更添無情:“這些很容易查到,我也并不怕你將密談的事說出去,因為比起有皇室血脈的我,姐姐所說的話一定會先害死陳家上下?!?p> “你!”木玥寧臉色瞬間白了下去,當(dāng)即向木瑾瑤的方向沖過來。
木瑾瑤卻半步都沒退:“姐姐,與其浪費時間發(fā)脾氣,不如說說自己聽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姐姐不會突然擔(dān)憂陳駙馬的,對嗎?”
木玥寧的腳步慢了下來,她停在最高一級臺階,低頭與臺階下的木瑾瑤四目相對。
周圍沉靜了一會兒,不過比之木玥寧,木瑾瑤看起來顯然輕松多了。
又過了半晌,木玥寧深吸一口氣做出決定,她以目光示意團(tuán)菊退下,玉衡也度著木瑾瑤的意思向后退了幾步。
“木瑾瑤,如果我說出了你要的東西,你可以保證陳曦的安全嗎?”
木瑾瑤揚起臉,深褐色的瞳仁直視著木玥寧,突然綻開一個不合時宜的笑容:“難不成你還以為自己能繼續(xù)站在東宮夫人那邊嗎?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又與我單獨說了這么久的話。這一切,東宮夫人會一無所知嗎?”
木玥寧的臉色隨著木瑾瑤的話而愈發(fā)蒼白,喉頭如被棉花堵住般一時之間發(fā)不出聲。
“你在東宮夫人那聽到了什么其實對我并沒有太大的用處,這件事如不能一下子扳倒王家,知道了反而可能會遭到王家忌憚,倒不如……”
木瑾瑤作勢提步想走,木玥寧驚懼混亂間厲聲叫住她:“站??!”
“王家在平叛的軍隊里安排了人手,只等著打起來趁亂在后方作亂?!蹦精h寧冰涼的身體隨著這些話出口逐漸變暖了一些:“還有,大司空好像有意與燕國結(jié)盟,但東宮夫人并不同意。”
木瑾瑤聞言輕輕抬了下眉頭,王謝松與燕國私下聯(lián)系是她從前沒有得到過的消息,就這樣答應(yīng)木玥寧的請求也未嘗不可。只是這么多年,木玥寧不可能只知道這一點東西,想徹底解決王家,木瑾瑤還需要她再吐出點什么。
“三姐姐說的這些可有證據(jù)?”
木瑾瑤回到了亭子中,玉衡端著帶小火爐的熱湯過來放在石桌上,替木瑾瑤和木玥寧各盛了一碗,又換過二人之前坐的暖墊,與團(tuán)菊一同將亭子周圍的遮風(fēng)簾放下才再次退出去。
木玥寧捧著微燙的青瓷碗,一點一點回想著之前的經(jīng)歷:“他們說燕國那邊來信……他們之間應(yīng)當(dāng)是有書信為證的!”
“但你偷聽被人察覺,那些書信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變成一捧灰了。”木瑾瑤也用熱湯的溫度暖著手,她的手爐燒的太久,已經(jīng)沒什么暖意了。
木玥寧張了張嘴,沒辦法反駁這句話,轉(zhuǎn)而說道:“或者你說怎樣,我來替你拿線索?!?p> “我不為難你。關(guān)于燕國和王家之間的事我可以想辦法調(diào)查……三姐姐在東宮夫人膝下這么多年,總該知道點常人不能發(fā)覺的事情,這些或許都能救陳曦的命呢。”
木玥寧盯著木瑾瑤搭在碗邊如瑩瑩白玉般勻稱好看的手指,過往似玲瓏畫片一樣閃過她的腦海。
其實在察覺到東宮夫人對西宮的敵意之前,她就已經(jīng)在暗暗嫉妒木瑾瑤了。她的生母身份低,即使名義上養(yǎng)在東宮夫人名下她也從未有一時一刻享受到公主這個身份帶來的榮光。甚至在夫人對她不上心的那幾年,她的日子只比任人欺辱的七皇弟好一點點。
對此她甚至不敢怨懟。
可為什么要讓她看到人生的另一面?
那個被千嬌萬寵的六皇妹,她除了有個西宮夫人的母親,又有哪一點比自己強呢?
為六公主慶祝五歲生辰的晚上,有沒有一個人在意她跌倒后摔傷的手指?有沒有一個人會擔(dān)心她日后對著略微彎曲還留著疤痕的手指該有多難過?
她渴望權(quán)利,她盲目的崇拜著東宮夫人和她的身份。她祈盼有一天能得到帶著溫度的關(guān)愛。
但是從沒有。甚至她的婚姻都變成了一種惡心政敵的手段。
但現(xiàn)在她的腹中有了一個自己的孩子。
如果她能救下這個孩子的父親,她的生活或許就能變得有些不同。
陳家人都是世俗意義上的好人,哪怕他們現(xiàn)在沒有人愿意理解她,但只要她能保住陳曦的命,知道真相的陳家人一定不會再像現(xiàn)在這樣對她。
她的孩子就不會像她小時候一樣了。
而做到這一切,需要她放下一直以來對木瑾瑤的嫉恨、犧牲一下從沒把她當(dāng)做自己人的東宮夫人和那個陌生的王家。
木玥寧捏了捏手指上已經(jīng)不太明顯的疤痕,深吸一口氣又緩緩?fù)鲁觯骸胺蛉俗鍪潞芨蓛?,王家也小心?jǐn)慎,太遠(yuǎn)的事你未必能查到什么,就說近的吧……過年前不久,王家貪了近四成的賑災(zāi)款,雪城那邊的災(zāi)民都被關(guān)在了芙蓉城外,這才瞞住了這件事?!?p> “芙蓉城刺史不是白家的人嗎?”
“從前是。”木玥寧有些驚訝地看了木瑾瑤一眼回道:“那個刺史被王家捏住了把柄,暗自幫王家做了好久的事了。”
見木瑾瑤不再追問,木玥寧想了想,眼中劃過一抹暗色:“還有,木延安身邊的六月也是夫人的人。那個女人……呵,挺狠的。”
“我與七弟無冤無仇,何必跟他過不去?!蹦捐幪趾攘艘豢谧儨氐臏?,眸中沒透露出半點情緒。
“無冤無仇?這你可就說錯了?!蹦精h寧笑意加深:“不知十皇弟出生時可有發(fā)生什么意外?”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六妹妹應(yīng)該很清楚。再送給你一個消息。木延安身邊原來還有一個叫四月的宮女,這宮女的娘是司計司的典計,只有四月一個女兒,這么多年她一直在這個位置上沒動,想必是在等一個能替她完成心愿的人?!?p> 都說出口之后木玥寧輕松了許多,西宮和東宮斗起來對她來說只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