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猜測

　　“姑娘！”

　　小橘聽到驚呼聲，忙走了進去。借著昏黃的燭光，只見婉寧汗?jié)L如珠，打濕的頭發(fā)貼在面龐上，眼中猶帶著驚恐。

　　“姑娘?！?p>　　小橘將一邊有些涼了的茶水端過去，輕輕拍著婉寧的背。

　　冰涼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婉寧漸漸醒過神來。

　　“什么時辰了？”

　　“剛過丑時?！?p>　　小橘打算伺候她再躺下時，卻被推開了。

　　剛才在夢中經歷了一番驚心動魄的婉寧，此時了無睡意。她緩緩起身下床，立在窗邊，看著窗外的下弦月。

　　今夜這場夢所預示的內容，過于讓人震驚，讓她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小橘從衣柜里拿了外衫給她披上。

　　“小橘，你了解梁王嗎？”

　　婉寧的聲音太過飄渺，輕的如同嘆息。

　　沒料到她會問這個，小橘一愣。

　　“奴婢從未見過梁王，倒是聽過不少有關他的傳聞?！?p>　　小橘遲疑了一下又說道：“魏參將似乎與梁王有些交情。魏姑娘偶然失言，說起梁王與魏參將談話，她不小心闖入，還被呵斥了一番?！?p>　　婉寧擰眉，魏參將與梁王何時又有了牽扯？

　　魏參將被抄家是因貪墨軍餉，數額不小，但因皇子出世，大赦天下，只斬了魏參將一人，并未牽扯到其他親族。

　　聽聞斬殺魏參將，還是梁王求的旨?；噬媳敬蛩惴潘粭l生路，但梁王說不殺魏參將難以平邊疆戰(zhàn)士之憤，會讓犧牲的將士們英魂難安。

　　圣旨召告天下時不久，魏參將便在獄中畏罪自殺。

　　梁王因著這番言論，在民間受到了好一番夸獎。

　　若小橘所言非虛，梁王既然與魏參將有交情，那為何又會說這番話？

　　婉寧可不相信他是這種大義滅親之人。

　　“魏府，可還有其他異樣？”婉寧追問道。

　　小橘沉思了一會兒，搖搖頭：“魏夫人管家甚嚴，府中井然有序。諸位姨娘雖偶有摩擦，但都是小打小鬧。府中的少爺、姑娘都是守禮之人。魏參將為人嚴肅，但對待府中諸人也算親和。府里的一些護院，聽聞都是隨從他去戰(zhàn)場上受了傷的老兵，不夠享受朝廷的撫恤，又無法去干其他營生。”

　　婉寧不太能相信這樣一位心系將士的將軍，會做貪墨軍餉之事。

　　“對了！”小橘突然想到什么，語氣都謹慎了幾分，“魏府被抄時，奴婢隨同一眾丫鬟婆子被趕出府外，前來查封的官兵在府中四處翻看，似乎在尋找什么。”

　　當時場景太過混亂，她也沒有再注意更多。

　　婉寧聞言，陷入了沉思。

　　今夜的線索太過繁雜，她一時也毫無頭緒。

　　“小橘，幫我研墨?！?p>　　她坐在書桌前，提筆思量片刻，在紙上寫下一個“魏”字，又寫下“梁王”二字。

　　窗外，皎潔的下弦月緩緩落下，天際吐出一絲暗黃的光時，婉寧才停下筆。

　　累積在桌邊的紙足有厚厚一沓。

　　從她開始夢到今日，已經過去了半年，她將其中有關梁王的事一一寫了下來。

　　心中某個大膽的念頭，不斷的在沖撞。

　　聯(lián)系昨夜的夢，其中諸人對梁王和宋蘭馨的稱謂，清楚的表明一件事——梁王謀反成功了！

　　那對被他稱作“掌心之寵”的孩子早夭，就連曾經與他恩愛一時，羨煞旁人的王璇瑤，最終也落得一個被挖心削骨的下場，可想而知王家是怎樣的結局。

　　這期間究竟經歷了什么，為何后來的夢與她先前以為的話本結局并不相同？

　　若是梁王謀反成功，那宋家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本已嫁為人妻的宋蘭馨，為何又被冊封為皇后？

　　這些她都不得而知。

　　但晚寧心中有了一個堅定的念頭，無論如何一定不能讓梁王登上皇位。

　　像他那般心狠手辣的人，若是掌了權，王家上下幾百條人命只怕無一幸免。

　　婉寧心中雖然對父親偏心頗有怨懟，但這并不意味著她能冷眼看著王家血流成河。

　　還有大長公主府。元慧那般熱烈率真的女子，被羞辱而亡，不得全尸。

　　她也不能接受自己如螻蟻一般被人肆意踐踏。

　　所以，一定要趕在梁王謀反之前，將他的狼子野心詔告天下！

　　婉寧盯著面前碩大的“魏”字，眼神無比堅定。兔子搏鷹，尚有一戰(zhàn)之力！

　　她拿起茶壺，將水緩緩傾注。

　　小橘看著墨跡暈開，失了形體的“謀反”二字，將頭垂下。

　　“小橘，魏府還有其他仆人是你還有聯(lián)系的嗎？”

　　婉寧收拾好桌面，親自挑起窗簾。外面的光亮迫不及待的投射進來，籠在她周圍。

　　小橘隱隱有預感，姑娘在謀劃一件大事，而魏家則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一環(huán)。

　　“奴婢被買入府中時，牙行里還有幾位曾在魏府服侍過的下人們。只是如今都過去三個月了，只怕是……”

　　“不打緊，你今日去找淑媛姐姐，讓她出面去牙行看看?！?p>　　屋外有腳步聲傳來，話題便就此打住。

　　翡翠進來，見姑娘已經在梳妝臺前坐著，便知她昨夜又夢魘了。

　　也不知府中大夫能不能開一些安眠的方子，姑娘這時時夢魘的毛病，只怕不好。

　　婉寧收拾妥當到是非堂時，兩位姐姐都到了。

　　“你這才在大長公主府呆了幾日？回府住了一夜就面色慘白，精神不濟。怎么，府中反倒讓你住不習慣了？”

　　王瓊蘭如今看著婉寧是哪哪都不順眼。

　　婉寧只沉默垂首。

　　以往王瓊蘭得不到回復也就罷了。今日她火氣似乎格外旺盛，揪著婉寧不放：“你裝作這副委屈的模樣又給誰看？”

　　“二姐誤會了，并非府中不習慣，只是夜里吹風，驚了覺?！蓖駥幉坏貌唤忉?。

　　“呵，府里的風驚了覺，大長公主府的風，卻是格外柔和?！?p>　　心知她是故意找茬，婉寧便不再搭話。

　　平日里充當和事佬的王璇瑤，今日也格外沉默。她不知心中在想什么，有些失神，恍若未聞。

　　王瓊蘭還要再說，趙氏便出來了。

　　幾人方才的言行，黃媽媽悉數報給了她聽。

　　從前趙氏因著女兒還小，又是府中唯一嫡女，言行霸道一些，她也并未多加約束。竟不知何時成了這副不知輕重的性子。

　　婉寧搭上了大長公主，已然今非昔比。便是老爺也要給她一點體面，偏偏自家的傻姑娘還直愣愣的撞上去！

　　她嘆息一聲，暗下決心，這段日子要好好教導蘭兒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