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告白

　　“婉寧，你可知，我自知曉情愛之時，口中掛的，心中念的，皆是他?！?p>　　一行情淚，從她被酒色熏染通紅的臉頰上劃落，砸在手背上時，婉寧恍惚聽見碎裂的聲音。

　　“我知曉?！币驗槲乙彩?。

　　元慧并未聽清她在說什么，或者說是……不想聽。

　　這些年憋在心中的委屈，因為有人傾聽，而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母親知曉我心意后，曾找他說過，愿送我進(jìn)宮，但被拒絕了?！?p>　　“他后宮佳麗三千，唯獨不肯要我?！?p>　　婉寧握住她的手，沉默而堅定地握著。

　　皇上未必不肯納她為妃。宮墻四壁，方寸之地，如元慧這樣熱烈自由的女子，怎么能忍心讓她將一生的時光耗費在這樣一座華貴的囚籠里。

　　大長公主府的馬車，那一夜踏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元慧說了許多，婉寧都只安靜的聽著。

　　“我已經(jīng)任性了二十年，不能再繼續(xù)下去了。婉寧，若有一日，你也和我一樣，傾慕了一個不會沒有結(jié)局的人，要么頭破血流，要么揮刀了斷。這樣不上不下的吊著，最是折磨?！?p>　　元慧下馬車時，已經(jīng)清醒了許多。她臉上的妝容被淚水染花，但依然不掩美滿。

　　宮燈下，她的笑容脆弱而美好。

　　“元慧……”

　　婉寧有萬般的話堵在胸口，一句也說不出來。

　　“回去吧！”

　　馬車重新動起來，拉著她遠(yuǎn)離公主府。

　　月色下那抹艷麗的身影，也被黑暗淹沒。

　　快到子時了，姑娘還未回來。跟著趙氏一道回府的小橘，焦急不安，在門口不停的走來走去。

　　空曠的街上，馬蹄聲漸漸清晰，小橘心中一喜，忙迎了上去。

　　婉寧跌跌撞撞的下了馬車。

　　跟車夫道了謝，由著小橘扶她往回走。

　　“姑娘?！?p>　　分別時姑娘身上的酒氣并不重，看著也是清醒的，這會兒怎么反而醉的更厲害了？

　　元慧郡主不會拉著姑娘喝酒了吧！

　　“我沒事?！?p>　　去清揚(yáng)小筑的路，今天格外的漫長。婉寧盡力維持著端莊的姿勢，走的更平穩(wěn)一些。

　　她腦中模糊一片，元慧所說的話交雜在一起，頭痛欲裂。

　　跟翡翠合力將姑娘放到床上，小橘松了一口氣。

　　“這是怎么了？”

　　翡翠擔(dān)憂的看著縮進(jìn)被窩里的姑娘。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回來就成了這副樣子？

　　小橘苦笑，原本以為是喝了酒的緣故，但看著姑娘迷茫和痛苦的眼神，她突然不確定了。

　　姑娘的行蹤太神秘，消失的時候，去了哪里，見了什么人，有怎樣的經(jīng)歷，一概不知。

　　“算了，先幫姑娘收拾一下吧！”

　　翡翠出去喊了幾個丫鬟婆子去燒水，跟小橘合力去了她身上的釵環(huán)首飾，將人剝了個干凈攙扶到浴桶中。

　　婉寧全程都很配合，直到躺回床上，才出聲道：“你們出去吧?！?p>　　聽聲音，顯然她已經(jīng)酒醒了。

　　兩人退了出去，在外間的榻子上睡下。

　　周平開著電腦，處理瀾安那邊的事，一不留神就到了十一點。他揉了揉酸脹的眼眶，合上電腦。

　　等洗澡出來，看見坐在書桌旁的婉寧，忙伸手拿起外套披上。

　　她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什么，全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出現(xiàn)。

　　“怎么這么晚來了？”

　　婉寧睡得早，十點以后從來沒來過。即便今天去參加晚宴，十點也肯定結(jié)束了。

　　所以是出了事？

　　“元慧愛慕的人是皇上?！?p>　　周平聞言，看了眼婉寧。她是在為朋友傷心，因此睡不著的嗎？

　　元慧郡主在婉寧夢中的結(jié)局那樣凄慘，難道是梁王也知道這件事，拿她來泄憤。

　　也是夠沒品的！

　　“她說，若我傾慕一個，明知沒有可能的人，要么頭破血流，要么揮刀了斷，像她那樣才最折磨人?！?p>　　周平倒水的動作一滯，落在身上的目光，執(zhí)著但讓他不能忽視。

　　“周大哥。”

　　婉寧看著只有一臂之遠(yuǎn)的男子。冷白燈光下，他五官添了幾分凌厲，唇角的弧度卻依然溫柔，一如初見的模樣。

　　“婉寧，”周平將水杯推過去，語氣平緩，眸色晦暗，“你喝醉了。”

　　婉寧沒有反駁，端著杯子，淺淺的沾了沾唇。

　　“今日夜宴，我見到了太后和皇后。”看到周平放松了幾分的模樣，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繼續(xù)說下去，“她們賞賜了許多好東西，說是給我添箱的?！?p>　　“過了正月，我就及笄了?！?p>　　婉寧摸了摸頭頂，才忽然想起周大哥送的發(fā)簪被小橘她們卸掉了。

　　“周大哥?！?p>　　“婉寧，”周平站起身，目光逼迫她將未說出口的話咽回去，“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周大哥，你可知送女子發(fā)簪有何意？”

　　婉寧抬頭仰望著他，眸中有點點溫柔。

　　“對鏡幽香開一朵，為君巧把相思鎖?！?p>　　她輕笑一聲。眼尾微微泛紅，一錯不錯的盯著周平。

　　只可惜，他的臉上，眼中，心頭，都沒有她想要的答案。

　　周平太陽穴一下一下鼓脹發(fā)痛，壓制著心中的煩躁，努力放平了聲音。

　　“婉寧，我大你十三歲，在我心中，你就是個小姑娘。你今天喝醉了，胡言亂語我并不放在心上。回去好好睡一覺，就清醒了。”

　　婉寧撐著桌子站起來，往前走了一步，離他更近一些。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周大哥，我傾慕你。你也不必驚慌，我心中早就明白，只是是不甘心罷了。”

　　“這世上，你對我最好。本不該奢求更多，但我總是貪心不足?！?p>　　“今日過后，只怕你也不愿再要我這個妹妹了。呵，我也不稀罕什么哥哥?！?p>　　“日后，你若是成婚……算了，也不必讓我知道了?！?p>　　婉寧第一次離他這樣近，以往心懷鬼胎，從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就怕心思被發(fā)現(xiàn)。

　　如今這雙幽深的眼眸中，真切的倒映著她的樣貌。未施粉黛，面色蒼白，長發(fā)披散，一點兒也不好看。早知要將話說清楚，來時就該收拾妥當(dāng)?shù)?，至少留在他記憶中的模樣能好看些?p>　　“周大哥?！甭曇羧缒剜悖皩Σ黄?，讓你為難了。”

　　她踮起腳，靠近一些，緩緩露出一個笑容，就停在了這里。

　　周平?jīng)]有躲，只是看著。

　　小姑娘是他一手教的，心中所想他再清楚不過。

　　“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