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出逃
元慧收回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開頭。
語氣帶了幾分羞惱:“你做什么,大家都看著呢!”
蕭鈺輕咳一聲,小麥色臉上透出一抹紅暈。
單身狗凌向,瞧著他們郎情妾意的樣子,幽怨的看了眼馬車內(nèi)的婉寧。
他都聽說了,王姑娘給小橘跟辛乙定了親事。不日就要完婚。什么時(shí)候小橘……
禁軍的人去追趕刺客,首領(lǐng)見元慧在,匆忙過來見禮。
元慧手里的匕首還滴著血,目光冷厲。
“郭大人,是皇上配給你們的馬年老體邁,還是甲胄兵刃過重,讓你們花了一刻鐘才從禁軍營趕來昌平街。若是有賊人入侵,只怕過了宣武門,也等不到郭大人來馳援!”
郭明尷尬一笑,并不應(yīng)聲。
“郡主,先進(jìn)宮吧?!蓖駥幭破鹨黄嚭?,溫聲勸道:“路上耽擱太久,皇上怕是要怪罪。”
元慧冷哼一聲,將帶血的匕首擲到郭明面前,距離他腳尖不過一寸的距離。
郭明沒敢動,維持著恭敬的姿勢,等她上了馬車,才退到一邊。
“馬威呢?”
之前接到通報(bào),他就要點(diǎn)兵出發(fā)趕來救援,是馬威那小子,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壓著時(shí)機(jī)過去才顯得功勞更大。他在禁軍小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坐太久,迫切想要換個位置。頭腦一發(fā)熱,就信了馬威的屁話。
“他……屬下不知道他去哪了?!?p> 郭明氣急,伸手就給一旁搭話的手下一巴掌:“還不去找!”
婉寧一行人順利進(jìn)宮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各方有心之人的耳中。
京中緊繃的行事,瞬息萬變。各路明里暗里都有了動作。
此時(shí),被諸多人關(guān)注的婉寧,跪倒在勤政殿冰涼的石板上,等待皇帝的審判。
魏佩蓉陳述了梁王設(shè)計(jì)誣陷魏參將,私吞軍餉的始末,也將自己假死潛逃,帶走賬本的事情交代清楚。
勤政殿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音。
龍椅上年前的皇帝始終沉默,所有人心中都沒底。
元慧心知,此時(shí)不該她開口。故而即便心中焦急萬分,也忍著沒有出聲。
燕祁祥很難把白玉石階下跪的瘦小女子跟運(yùn)籌帷幄,謀劃天機(jī)的“王三姑娘”聯(lián)系在一起。想象中,她該像元慧一般,英姿颯爽,身形矯健,而不是這樣風(fēng)一吹就能倒。
“德元,賜座?!?p> 他收回打量的視線,吩咐一邊守著的宮人。
跪著的幾人皆是松了口氣。
下早朝后就被留下的王懷,瞥見婉寧在元慧的攙扶下才艱難起身,眉頭皺了皺。
她這身子,只怕是不好了。
“王婉寧,你私藏朝廷要犯,欺君罔上,罪不可赦,但念你保護(hù)重要物證,檢舉私鑄兵器有功,朕就不追究你的責(zé)任了,你且好自為之。”
元慧聽到這番話,下意識去看婉寧。
卻見她表情依舊恭敬,眼中絲毫沒有怨懟。
“謝皇上。”
婉寧將頭抵在冰涼的地面上,一絲不茍的行了叩拜之禮,才又起身坐在繡凳上。
燕祁祥對上元慧失望的目光,挪開了視線。
“魏臨雖未貪墨軍餉,但瞞報(bào)梁王造反之事,同樣不可饒恕。魏佩蓉假死逃遁,但能主動交出物證,改過自新,可免去死罪,流放潮州?!?p> 能保住命,魏佩蓉已經(jīng)很感激了。她眼含著淚,激動的看向婉寧。來的時(shí)候,她都做好了一尸兩命的準(zhǔn)備。
元慧看著高高在上的燕祁祥,此刻終于清楚的意識到,他早已不是當(dāng)初正直純良,公私分明的小皇子。他是盛朝的天子,萬人之上。權(quán)衡利弊,縱橫謀略,這才是帝王心術(shù)。
要遮掩他跟梁王兄友弟恭下的齷齪,婉寧做的一切不能公之于眾。要披露梁王謀反之事,也該朝中重臣,他的心腹王懷來做。依靠一個柔弱女子鞏固朝綱,實(shí)乃有損天子威嚴(yán)。
呵,她果然又傻又天真,還以為婉寧出生入死,不說封賞,至少所做的事情也該被告知天下,宣揚(yáng)四海。
天子啊!
早在他為了平衡朝中勢力迎娶余家女為后時(shí),她就該知道,眼前人以非心上人。
“皇上,壽康宮失火了!”
一個小太監(jiān)跌跌撞撞跑進(jìn)來,跪在地上聲音顫抖著說道。
燕祁祥眉頭一皺:“慌慌張張成何體統(tǒng)?還不仔細(xì)說來?!?p> 自從得知他并非太后親生,沈母純太嬪乃是被她親手害死,壽康宮就被他以太后禮佛靜修的由頭,里里外外都封鎖起來,由禁軍嚴(yán)格把手,日夜巡視,怎么還會失火!
等一行人趕到壽康宮,火勢已經(jīng)很大了。太后在發(fā)現(xiàn)火災(zāi)后,立即就被救了出來,挪到臨近的彩霞宮醫(yī)治,并無大礙。她身邊的宮人便沒有那般幸運(yùn),死傷數(shù)人。
婉寧站在人群中,眸色深沉。
這場火來的也太過蹊蹺了些。禁軍上百人把守著宮殿,有人放火,必然被第一時(shí)間發(fā)現(xiàn)。若是宮人失手引火,在燒起來之前,就會被撲滅,又怎么會燒的這樣厲害。
“回稟皇上,屬下詢問過值班的禁軍,火是從幾個方向同時(shí)燒起來的。在其中一個起火點(diǎn),屬下發(fā)現(xiàn)了火油和米酒?!?p> 看來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了。
燕祁祥偏頭看向彩霞宮的方向,最有可能的就是她了。
不惜損耗自己在宮中最后的人手,放這樣一場火,有什么目的呢?
“梁王!”
婉寧猛地抬頭,脫口而出。
燕祁祥看了她一眼,招手叫凌向前來。
“傳令下去,封鎖城門,不許任何人進(jìn)出。你帶人將梁王府圍起來,沒有朕的命令,誰都不得靠近?!?p> 凌向領(lǐng)旨,帶著人飛快往梁王府趕。
“皇后,你看著后宮,若有對外私相授受者,一律看押?!?p> “將彩霞宮戒嚴(yán),壽康宮所有宮人,挨個排查?!?p> 一連串命令發(fā)布,燕祁祥表情反而更加陰沉。千算萬算,忘了壽康宮的毒婦可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婉寧垂眸看著被煙熏的漆黑的地磚,心里嘆了口氣。
梁王,只怕已經(jīng)出城了。
從她進(jìn)宮后,梁王估計(jì)就動身潛逃了。
果然,燕祁祥才回到勤政殿,凌向就回來了。
“梁王府人去樓空,屬下進(jìn)去時(shí)只剩下幾具尸體。待屬下趕去城門,守城的官兵言,梁王在兩刻鐘前離開,說是去西山狩獵,身邊帶著十幾個隨從?!?p> 出了城門,梁王的人想必就在外面接應(yīng),魚歸大海,想要再捉住就難上加難了。
“傳朕旨意,梁王燕祁澤,意圖謀反,證據(jù)確鑿,撤其親王爵位,貶為庶人。命郡州嚴(yán)格設(shè)防,一旦發(fā)現(xiàn)反賊蹤跡,格殺勿論!”
燕祁祥緊緊攥著朱筆,手背上青筋凸起,面沉如水。
婉寧沉默看著。
皇上想要名正言順,一擊即中,在沒有萬全把握時(shí),不愿背負(fù)罵名。還在維持著表面的兄弟情,對梁王府沒有采取任何手段。
梁王心中事情不成,自然不會任人宰割。他跟太后里應(yīng)外合,分散皇帝的注意力,順利逃出京城。
宋將軍是他的人,手握重兵,雄踞一方。他只要順利跟宋將軍匯合,就能占據(jù)北疆大半,與朝廷形成對抗之勢。
有倪宗識這些年的游說,在朝廷治下,也有不少向著梁王的人。只待時(shí)機(jī)成熟,就會成為潛藏在內(nèi)的禍患。
她這半年的苦心孤詣,不過是白白浪費(fèi)。
梁王還是反了,盛朝的百姓到底沒有逃過戰(zhàn)爭。這江山日后是誰的,也未可知。
依舊是來時(shí)的馬車,婉寧靠在車壁上,眸中沒有半分神采。
“婉寧,失望嗎?”
元慧輕聲問。
婉寧沒有回答。肯定是有失望,更多是對命運(yùn)的無力。
馬車駛過王家門前,她叫車夫停下。
“我想去見個人?!?p> 元慧不放心,跟著一同下馬車。
王瓊蘭要給許修遠(yuǎn)做妾的事,成了板上釘釘?shù)氖聦?shí)。趙氏跟王瓊蘭哭鬧不休,將王恒折騰的不清,都分不出心思去關(guān)心外面的動蕩。
聽到門房通報(bào)說婉寧回來,他沒好氣的說道:“還回來做什么,王家廟小,容不下她那尊大佛!”
“父親好大的火氣?!?p> 婉寧緩步走了進(jìn)來,盈盈屈膝,行了一禮。
“梁王,不……庶人燕祁澤造反出逃,父親在這個時(shí)候大發(fā)雷霆,難不成是不滿皇上的旨意,為他打抱不平?”
王恒愣在原地。
梁王果真造反了?還逃出了京城?
婉寧尋了個位置坐下,幫元慧倒了一杯茶,示意她先等等。
派去請王璇瑤的婆子很快就回來了。
后面不僅跟著王璇瑤,趙氏、王瓊蘭,就連即將春闈的王瑾瑜也一同過來了。
婉寧笑了下,都來了也好。
“父親,您找女兒有何事?”
王璇瑤就當(dāng)沒有看見坐在一邊的元慧跟婉寧。
“是我有事要找姐姐?!蓖駥幝龡l斯理的放下茶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過來通知一聲,梁王造反,被剝奪親王爵位,貶為庶人。姐姐怕是做不成梁王妃了!”
“什么?!”
王璇瑤驚得花容失色。
什么造反,什么被貶,肯定是王婉寧在胡言亂語。
她征詢的看向王恒,對方面上一片平靜,似乎早有預(yù)料。
“姐姐倒也不必驚訝。父親早就料到此事,否則也不會答應(yīng)你跟梁王私下往來。此次回鄉(xiāng)祭祖,多虧你打掩護(hù),才能讓他們有機(jī)會找到梁王謀反的證據(jù)。念著此,父親也不會為了自保就送你去尼姑庵。你會好好活著,畢竟父親還要用你來時(shí)時(shí)提醒皇上,他犧牲很大?!?p> “你,住口!”
王恒指著婉寧,大聲呵斥。
“父親急什么,我只是不忍心姐姐一直被蒙在葫蘆里,好心告知她罷了!”
婉寧看王璇瑤表情奔潰,繼續(xù)說道:“姐姐以為,梁王娶你是為了什么?禮部尚書,空有名頭,并無實(shí)權(quán)。這樣就能降低皇上的警惕,為謀反爭取更多時(shí)間。你該慶幸還未成婚,否則反賊起兵,祭旗的人頭,你就是最合適的了?!?p> “你胡說!不可能!”
梁王怎么會騙她呢。他那么溫柔體貼,處處為她著想,還不嫌棄她庶女出出身。為了能讓太后接受,苦苦哀求許久。
這一切,不可能都是作假騙人。
她朝婉寧撲過去,想要撕爛那張胡說八道的嘴。
手沒來得及觸碰到婉寧,身子就被人踢飛出去。
元慧收回腿,手摸到腰間的軟鞭。她要是再敢上前,可不會只是一腳。
婉寧緩緩走過去,停在王璇瑤面前,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燕祁澤逃往了北疆,會在那里自立為王。等以后他統(tǒng)一盛朝,就會娶宋蘭芯為皇后,母儀天下。而你,只會悄無聲息的死在深宅大院里,沒有人會知道,他也不會記得。你甘心嗎?”
婉寧拿出白凈的手帕,仔細(xì)為她擦去嘴角的血跡。
“宋蘭芯早已嫁為人婦,燕祁澤娶她只是為了宋家的兵權(quán),能有幾分真情在。你黃楊年華,年輕貌美,又是完璧之身。他會不心動?”
隨手將染血的手帕丟掉,婉寧親昵的拍了拍她的肩:“姐姐,你不妨好好想想?!?p> 說完,拎起裙擺,走出了大堂。
享受過萬人追捧,又怎么會愿意跌落塵埃。
王璇瑤一心要做鳳凰,只要燕祁澤還是“梧桐樹”,即便知道困難重重,她也會選擇棲息。
“婉寧,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坐在馬車上,元慧詢問。
魏佩蓉的事情已經(jīng)了解,婉寧也不必再摻和這些事情。劉太醫(yī)也說了,她需要靜養(yǎng)。京城日后恐怕動蕩不安,江南身居南方,戰(zhàn)亂侵?jǐn)_不到,氣候宜人,也適合修養(yǎng)。
“你跟蕭將軍的婚期就要到了。等你們成婚后,我就去江南。”
等北方戰(zhàn)事一起,蕭鈺勢必要去前線。元慧的性子,自然也要跟過去。京城有大長公主在,皇上會同意他們一起離開。
她的身子,自己清楚,最多也就能撐到那時(shí)候。
“好!”元慧點(diǎn)頭,“你安心在江南養(yǎng)病,等我們平定叛賊,就去看你?!?p> 婉寧笑著應(yīng)下。
次日,賀叔傳來消息。王璇瑤一早就坐車馬車出城了??捶较?,十有八九是去了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