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四來到糧店臨街門面,店里的伙計認識趙四,連忙打千兒問好,將他請進店內(nèi),恭恭敬敬的問候著:
“四爺來了,您有什么吩咐?”
趙四背著雙手,在店里轉(zhuǎn)了轉(zhuǎn),問些糧食的價格,隨后,慢條斯理地問道:
“你們于掌柜在嗎?找他說點事兒。”
“掌柜的在庫房里盤點呢,這就給您叫去?!?p> 店面的伙計這樣說著,就要去喊掌柜的過來,而趙四卻叫住那個伙計,說一起過去吧。
伙計聽了,已是連忙前面引路,領(lǐng)著趙四穿過店面后門,往糧店后院走去。
糧店后院的正廳堂屋,于掌柜盤腿坐在太師椅里,品著面前的香茗,而他的心里,卻正在為庫房不夠用而發(fā)愁。
這段時日,他所收購進來的糧食,已是填滿了所有的庫房。
而最近,他又聯(lián)系到一批糧食,價格較低,不愿放棄。
但庫房已滿,還沒找到可以存糧的地方。
正為這事兒發(fā)愁的于掌柜,抬頭之間,便看到店里的伙計,引領(lǐng)著趙四走進院子,他連忙起身相迎;
“四爺你總算是來了,我這里還正愁著呢!”
這樣說著,將趙四讓進屋內(nèi),殷勤地沏茶倒水的忙活著。
于掌柜是董老太爺使喚出來的老人,多年以來,一直打理縣城糧店生意。
從店伙計做到商鋪掌柜,也不過三五年光景而已,算是個有本事的人,尋常掌柜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但是對于趙四,他卻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當年,于掌柜剛接手糧店那會兒,隔三差五,就有一些地痞無賴,到店里來收保護費,多的時候,一天三兩次的收。
掙點錢還不夠打點這些,地痞無賴的訛詐。
那時的生意做得有些艱難,幾個掌柜聚到一起,說起這些事兒來,也都是長吁短嘆,卻又無可奈何。
然而,自從趙四接管當鋪生意,做了掌柜的以后,那些地痞無賴,收保護費的就沒再出現(xiàn)過。
平日里,耍橫使強那些人,來店里買東西辦事,也都變得客客氣氣。
于掌柜就有些奇怪,莫非這些人都改了秉性,棄惡從善了。
后來,暗地里打聽了才知道,卻是貴和堂這位舅老爺趙四,不知用了啥法子,收攏了這些地頭蛇。
使得他們改邪歸正,不再做收保護費那樣的缺德事兒,而是另謀生路,如同妓女從良似的脫胎換骨。
就沖著這一點,于掌柜已是斷定,這位舅老爺是個人物。
因此,對待董家的這位舅老爺,貌似比見到東家董善政,還要恭敬幾分。
而趙四和于掌柜之間,也算是多年的老相識,進門就跟他開著玩笑;
“老于,你是越活越滋潤了,聽說,最近又添了房姨太太?!?p> “我的舅老爺,您就甭拿俺開涮了,我這兒正為囤糧的事兒,愁著呢!”
于掌柜露出幾分尷尬的笑,連忙岔開話題;
“對于屯糧這事兒,你可知東家是個啥章程?”
“已經(jīng)是定下的事情,你放開手腳干就是了?!?p> 說道生意上的事兒,趙四收起了嬉笑之意,接著說道:
“既然是要屯糧,自然是越多越好,這次給你帶來一千銀洋,你先拿去用,還差多少,打發(fā)伙計到鋪子上拿去?!?p> 趙四這樣說著,已是取出一張銀票,隨手遞給了于掌柜。
于掌柜雙手接過銀票,仔細辨別過后,這才仔細收進懷里,笑道:
“有了這一千塊銀洋,高密來的那批高粱,就有了著落?!?p> “現(xiàn)在你不用愁了吧!”
“可俺愁的也不是這事兒??!”
于掌柜提起茶壺給趙四添水,接著說道:
“購糧的銀兩還算是小事兒,只是俺這庫房,就這么大點地方,能夠存放的糧食不是很多。”
“依照東家的意思,若是囤糧少了,怕是頂不住行市,就算俺住著的院子騰出來,可還差著一大截哩!”
趙四端起茶碗,嘬了片茶葉含在嘴里,道:
“讓你騰就先騰出來,現(xiàn)有的庫房先裝滿了再說,咱這么大個縣城,還怕找不到存糧的地兒!”
聽了這話,于掌柜就覺得有些委屈,道:
“那處院子,俺早就騰出來了,這些天都是在親戚家將就著呢!”
“只是,如今俺騰出來的那個院子,也早已經(jīng)存放滿了麥子,要是再有糧食收上來,可是真沒轍兒了!”
趙四想了想,隨即便給他出著主意;
“要不這樣,你先買些葦席回來,在院子里圍成糧屯,但要做好防雨防潮,不要糟蹋了糧食?!?p> “等你將這院子里的空地,都利用起來之后,你再來找俺,保證給你老于找到屯糧的地兒?!?p> 原本,于掌柜是想通過趙四,側(cè)面了解一下,東家屯糧的決心,趙四的這一番話,讓他心里有了底。
這會兒已是站起身來,打揖做拱的表示感謝;
“四爺這個主意好,幫俺解決了大問題,那么高密過來的高粱,俺可就照單全收了!”
于掌柜兩次提到高密的糧食,引起了趙四的注意,便有些不解的問道:
“高密那么遠的路程,從那里把糧運過來,哪有附近莊鄉(xiāng)的價格便宜?”
于掌柜呵呵的笑了,露出幾分得意之色,道:
“俺老于啥時候做過虧本的買賣,要知道,從高密運過來的那批高粱,價格才只是咱這兒的七成?!?p> “七成!這么低的價格?”
“只因那個客商,進購的數(shù)量較大,而他又急著出手變現(xiàn),所以才會這樣低的價格?!?p> “還有這樣的好事兒!”
聽到只有七成的價格,而且數(shù)量可觀,趙四也覺得,這買賣做得。
不過,卻也提醒著于掌柜;
“他這樣低的價格出手,總得有個原因吧?別是霉爛變質(zhì)的濫竽充數(shù)。”
聽了這話,于掌柜便道出了其中的原委。
縣里有家釀酒的大作坊,早在去年就在高密,訂下這批釀酒原料,最近幾日全部都運了過來。
原本想要大干一場的。
誰知,負責釀酒的大師傅,連同幾個主要伙計,卻被省城一家釀酒作坊,偷偷把人給挖走了。
如此一來,釀酒作坊停了擺,而進購的這批原料高粱,便成了老板的負擔。
還不知啥時候,才能找到新的釀酒師傅,而這批高粱堆放在那里也不是辦法,因此才降低價格,想找家大戶一次出售。
于掌柜原本就和酒坊老板,有些交情,得知此事之后,恰好又趕上東家要屯糧,算是兩全其美。
今兒個趙四到來,存糧的地方有了著落,他也知道東家屯糧的決心,心里有了底,便不再瞻前顧后。
這會兒,于掌柜就張羅著,說要請趙四聚賢樓去吃酒。
趙四卻笑著說道:
“吃酒啥的都是小事兒,我請也行,不過那批高粱,老于你一人吃得下嗎?”
“呃!原本是吃不下,但有了這一千塊銀洋,嘿嘿!不在話下?!?p> 于掌柜這般得意的說著,他已聽出趙四是另有所指,卻是故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