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這么快就來了???”傳信符剛剛發(fā)出去不久,靈犀正打算吩咐小崽子們?nèi)ナ帐皢斡癖淖√?,抬眼就看到一襲青衣的女子含笑站在她面前,不由的驚喜出聲。
“我聽臨川說,你沒見到我,就不敢閉關?是真的嗎?”任由靈犀上前挽住自己的胳膊,單玉冰刮了刮對方的鼻頭問道。
“哪有?臨川前輩污蔑我,姐姐你不要信他?!膘`犀親昵的挽住單玉冰朝不遠處的石桌走去。
一邊說,一邊對著單玉冰撒嬌。
靈犀現(xiàn)在住的地方,正是當年單玉冰第一次見到玉研的那個巨大古樹背后的樹屋,內(nèi)里擺設的依舊是當年那個石桌石凳。
石桌上擺著的,依舊是樹葉炒制的茶葉,不過不再是當年那株神樹的樹葉了。
看著這熟悉的一切,以及她們身后那個舒適的小榻。
恍惚間,單玉冰看到了慵懶的玉研,正躺在上面,虛虛閉著眼睛,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手中的羽扇,臉上是一臉的慵懶和恣意,帶著她自己不自知的魅惑。
玉研早年被單玉冰送到了蒼梧界,原本是想請白毅他們幫忙照看一番的,卻不料她得了鳳族一位大長老的青睞,帶在身邊親自教導,此刻已是煉虛后期,只差一步就能沖擊合體了。
為了讓她能順利進階,那位鳳族的長老親自帶著玉研外出游歷。
這一走就是十年,到目前為止依舊杳無音訊。
所以整個狐族駐地,目前以靈犀最大,玉研平日休息修煉的地方,自然也就給了她。
她身懷九尾天狐血脈,雖然修為落后玉研很多,卻也在這些年慢慢趕了上來,此時已到了可以閉關沖擊煉虛的境界了。
“姐姐,看什么呢?”靈犀好奇的聲音打斷了單玉冰的回憶。
她笑著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杯中淡淡樹葉清香的茶水,笑著回了一句,“沒什么。”
靈犀不疑有他,轉(zhuǎn)而說起了其他的事情。
“姐姐,這次請你來,主要是有件事想和你說,有些東西想交給你,然后,”說到這里,靈犀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睫毛。
“然后,想姐姐指點我一下進階煉虛需要注意的事項再走?!?p> 說道請單玉冰指點她沖擊煉虛的注意事項時,靈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整張臉紅彤彤的,連許久不曾出現(xiàn)的狐貍耳朵也不自覺的露了出來,怯怯的擺動著。
見到那許久不曾出現(xiàn)的毛茸茸的耳朵,單玉冰一時間若有所感,伸出了罪惡的爪子,很是將那對耳朵擺弄了好一會兒。
若是其他人敢摸自己的耳朵,靈犀必定惡狠狠的送他上西天,見一見傳說中的如來佛祖。
可這人是她一直崇拜喜歡的單玉冰,即便她已經(jīng)有了不低的修為,依舊臉蛋紅撲撲的,害羞的閉上眼睛坐在原位,一動不動的任由單玉冰在她頭上施為。
“怎么還和以前一樣,傻乎乎的,都不知道反抗?”玩了一會兒,見對方一點不反抗,乖乖巧巧的樣子,單玉冰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
“是姐姐想玩兒嘛。”靈犀撒嬌道。
“傻丫頭?!眴斡癖χ止瘟艘幌滤谋穷^。
“姐姐,你還記得林方哥哥嗎?”靈犀害羞的抱著單玉冰,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她懷里探出頭問道。
一張模糊的臉,從久遠的記憶中被抽離出來,單玉冰恍惚了好一會兒才看向離開她的懷抱,坐到她對面的靈犀。
“小林子怎么了?”
“他,隕落了。”靈犀眼眶有些紅紅的,語氣很輕,像是怕把什么吵醒一般。
單玉冰陡然間聽到這個消息,臉上的神色都沒變一下,不過她的手指骨節(jié),卻在一瞬間白了許多,過了好半響,才輕輕的問道。
“怎么回事?”
“姐姐,林方哥哥早在幾百年前,也就是你在催命崖下無意間碰到那個破界的寶物,無意間闖入姑妄界的時候,就閉了死關?!?p> 靈犀見單玉冰將所有的情緒都壓在心底,有些心疼的拉住她的手說道。
“他閉關前吩咐過我,若是此番他僥幸出來就不必找你了,若是,若是他未能戰(zhàn)勝心魔,進階失敗的話,無論如何要請你去他閉關的地方一趟,有些東西,有些話,他想留給你,想讓你知道。”靈犀慢慢的說道。
似乎擔心單玉冰接受不了,她說的很慢,一邊說,一邊用眼角小心翼翼的打量她。
這些年,云滄遭受的打擊一個接一個,云滄的修士死傷無數(shù)。
單玉冰親近的,依賴的,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們,一個接一個的離她而去。
雖然修士漫長的修煉生涯中,總是要學會接受身邊的至親故友一個個離去的殘忍事實,可人都是有感情的,修士也不例外。
有很大一部分修士走火入魔的原因,就是接受不了親友離世,一時間被心魔鉆了空子造成的。
烈火,襄紅玲,李清涴,了空,無悔無智等等,每一個都是單玉冰放在心底的,認可的親近之人,她好不容在明面上接受了他們的離去,如今又要告訴她,她的小師弟隕落了。
靈犀是真的擔心,林方的離去會成為壓垮單玉冰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說話間,已經(jīng)帶上了小心翼翼的緊張,時時刻刻注意著單玉冰的變化。
“我沒事,帶我去他閉關的地方吧?!毕袷遣煊X到了靈犀的關心,單玉冰抬起臉,對她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容,安撫的拍了拍對方的手背。
……
這個地方單玉冰很熟悉,不過和她之前見過的略微有些不同。
原來那株參天的巨大古樹沒有了,遮天蔽日的冠蓋自然也跟著消失了,徒留一個巨大的木樁,上面密密麻麻的年輪,顯示著它曾經(jīng)的輝煌。
樹樁的周圍,有十個僅容一人的水池,水池的墻壁是一階一階的臺階,似乎是為了方便來人慢慢走進水池底部。
不過它們也和那光禿禿的木樁一樣干涸了,大量的泥沙和枯葉殘枝將其填滿,看起來破敗極了。
其中一個水池被清理的很干凈,一塵不染的樣子,里面還坐著一個人。
準確的說,是一具坐化的修士尸體。
看到那陌生中帶著熟悉的眉眼,單玉冰有些恍惚,心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和悲傷,朝著那人一步步走進。
似乎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是幾息的時間,單玉冰走進了那個水池,慢慢矮下身子,一點不介意的做到了滿是塵土的樹樁上,看著距離她很近的那個干涸的水池,以及水池中坐著的那個人。
“小師姐,你來了。”一聲嘆息,夾雜著歡喜,期望和喜悅,還有淡淡的遺憾,在空曠寂靜的森林中響起。
單玉冰手中不知何時握住了一個酒壇子,她頭也沒抬的將酒壇子放到身旁的樹樁上,又掏出了一個海碗,慢條斯理的往海碗的倒酒。
一直到酒水填滿了整個碗,才一手拿起碗,抬頭看向那個虛浮的身影。
“小師姐,喝酒傷身,少喝點?!蹦侨说偷偷男α诵?,才關切的看向她。
“小林子,怎么回事?”單玉冰看了對方一眼,喝了一大口酒以后,平靜的問道。
雖然她的神態(tài)很平靜,語氣也很淡,就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林方留存在這世間的最后一絲神識,而是活生生的人,經(jīng)年未見的師姐弟在親昵的敘著舊。
可是那絲神識莫名的知道,她蘊含在平靜下的風暴,那克制的,壓抑的憤怒。
讓林方絲毫不懷疑,若是自己的死亡有人為的痕跡,他的小師姐,會毫不遲疑的找出對方,并在他的神識面前,親手解決了對方,為自己報仇。
“小師姐,沒有人暗算我,也沒有人傷我,是我自己,走不出心魔,放不下執(zhí)念,苦苦掙扎了幾百年,最終失敗了?!?p> 那神識,淡淡的笑了,看向單玉冰的眼神中,是滿滿的歡喜和眷戀,還有一絲貪婪。
“小林子?”單玉冰一口氣喝干海碗中的酒水,帶著一絲不解和疑惑,欲言又止。
她想問,你為什么會走不出心魔,你有什么執(zhí)念放不下,你父母的仇,不知早就報了嗎?
還有什么比你父母的仇更深,讓你如此放不下,以至于身隕道消。
你的靈根,你的悟性,你的天賦,還有你所在的宗門,投靠的師尊,都是那么的好,為何…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有多少天賦和靈根好的修士,不也有各種各樣的執(zhí)念和貪欲,最終害死了自己嗎?
倒是那些靈根資質(zhì)不佳,天賦不夠的修士,因為承受了太多次的失敗和打擊,心性反而越來越好,最后的成就反倒比靈根好,天賦高的修士更高,走的更遠。
“小師姐,我喜歡你,從你在泰然殿上開口留我,我就對你上心了?!绷址剿坪踔绬斡癖雴柺裁?,他不再壓抑自己的內(nèi)心,坦然的開口說道。
“后來,你教導我,開解我,還說服師父師娘帶我回家,教我報仇,都讓我越來越喜歡你,越來越離不開你?!笨吹絾斡癖泽@的神色,林方低低的笑了。
“這些年,我努力修煉,努力提升修為,就是想要超過你,這樣我才有能力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去救你,保護你,成為除了師父師娘以外,你的另一個依靠?!绷址降难劬υ絹碓搅粒锩娴那檎x也越來越濃。
“可是小師姐你太出色了,我怎么也追不上你,反而因為你的出色,吸引了越來越多的目光?!?p> “塵兮師叔,慕容師兄,大師兄,曾師弟,申屠洪,澹臺明悅,上官道友,陳道友,還有后來的千星。”林方每說一個名字,神色就暗淡一分。
“小師姐,你天性灑脫,不受拘束,你活的熱烈且恣意,你就像一個小太陽,照亮溫暖身邊的人?!?p> “凡是你認可的人,你就自動把她(他)收到你的羽翼下,哪怕對方修為你比高,地位不如你,你也從未在乎?!?p> “你不在乎對方的出身,不在乎對方的修為,你一視同仁且用心去對待每一個朋友,這樣的你,吸引了越來越多的目光,越來越多的愛慕者。”林方苦笑。
“小師姐,我知道你的目標是長生,是羽化飛升,你從未在乎過兒女之情,你把所有的異性,都當作朋友來處,你從未發(fā)現(xiàn)對方對你那異樣的情誼。”
“每每這個時候,我既開心又難過,看到那些對你有情的人,被你無意間拒絕,我內(nèi)心歡喜雀躍,看到你同樣對待我,我內(nèi)心挫敗難受?!绷址娇粗缫汛魷膯斡癖?,笑了。
從一開始,他就在仰望單玉冰,看著對方離他越來越遠,自己與對方的差距越來越大,林方內(nèi)心的絕望也越來越深,對對方的感情卻是越來越深。
“從無憂?;貋砗?,我知道,那是我最后的機會?!?p> “若是我的修為再不能提升,我就永遠失去了站在小師姐身邊,保護你,照顧你的機會,再加上,我看到塵兮師叔,慕容師兄等一眾同門看小師姐的眼神,同為男人,我知道那眼神代表了什么?!?p> “我不能再拖了,所以我?guī)е`犀回到狐族駐地,我懇求靈犀讓我進浮生若夢,那是小師姐曾經(jīng)歷練的地方,也是能夠提升我心境的最后一個地方?!绷址秸f到這里,眼角有晶瑩的淚珠滑落。
“可是,第一個幻境,我就過不去了,小師姐,我舍不得離開,我舍不得走,我明知道那是假的,可我愿意永遠陷在里面,你知道為什么嗎?”林方癡迷的看著單玉冰說道
“只因為你是我的妻子,孩子的母親,我終于,我終于可以擁抱你了,”林方哭哭笑笑的說著。
“小師姐,沒有人傷害我,也沒有人算計我,是我,我放不下你,我愿意,永遠沉淪在那幻境中,只為了,能擁你入懷…”林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微風拂面,那飄浮的身影晃悠幾下,不見了。
巨大的樹樁上,一個身影昏睡著,手邊滾著一個空了的酒壇子,還有一個打翻的大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