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結(jié)局
獨孤彧見她終于卸下偽裝,嘴角的笑容愈發(fā)濃郁。
“看樣子,你很恨他?!?p> “無愛,又何來的恨?”
“但是,你看起來可并不像無愛無恨之人。”
獨孤彧看著她的眼神帶了幾分玩味,仿佛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物。
“不如,朕來幫幫你?!?p> “不需要?!背鱿胍膊幌氡阆乱庾R地拒絕。
“很遺憾,你可沒有拒絕的權(quán)利?!?p> 獨孤彧輕擺了擺手,很快便有兩個人影從暗處走了出來。
楚泠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的營帳竟然藏了這么多敵人。
她來不及驚詫,便被人快速捂住了口鼻,隨后便暈了過去。
楚泠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整個人搖搖欲墜,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慢慢動了動。
只是她似乎睡了很長時間,眼皮實在干澀,睜開頗為費力。
一縷耀眼的陽光落入眼簾,使得她下意識地瞇了瞇眼睛。
耳旁依稀傳來一陣陣人語聲,雖然模糊不清,但聽起來倒是有些耳熟。
她努力動了動,終于睜開了眼眸,卻發(fā)現(xiàn)自己雙手被縛,被緊緊地綁在木架上。
她微微垂眸,發(fā)現(xiàn)底下是黑壓壓的一片大軍,百里俟與赫連泓位于最前方,面色陰沉。
“若是想讓楚小將軍活命,那便即刻退軍回到邊境?!豹毠聫驹诟咛帲痈吲R下道。
赫連泓冷冷一笑,“我們北狄犧牲了眾多兄弟,才走到如今的位置。你覺得僅靠一個人便可以讓本王動搖嗎?”
楚泠聞言,并沒有太多悲喜。
她心中十分清楚,赫連泓看重她是因為她能為北狄?guī)砝妗?p> 如今她失誤成為了刀俎上的魚肉,赫連泓必定不會為了她一個人而浪費這么長時間北狄將士的努力。
誠然,換位思考,若她是赫連泓,她必定也不愿意受此要挾。
“不,朕只是在和攝政王和談?!豹毠聫哪抗饴湓诎倮镔沟纳砩?,唇角漸漸浮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攝政王要恐怕要再次面臨抉擇,到底是要美人,還是要江山?”
赫連泓一怔,滿臉疑惑,“你是不是腦袋壞了?這里哪來的什么美人?”
獨孤彧輕輕一笑,轉(zhuǎn)眸看他,“原來,多羅王還不知道,你最信任的心腹可是南詔的第一美人?!?p> 赫連泓緊皺著眉,看著獨孤彧扯開楚泠的發(fā)冠,一頭如瀑的青絲便垂落下來。
楚泠渾身都沒有力氣,只是勉力地抬起頭,露出了一張蒼白卻又秀美的臉。
一片嘩然。
誰能夠想到往日里在戰(zhàn)場上叱咤風(fēng)云的楚小將軍此時竟成為了一位柔弱美人!
赫連泓看向楚泠,滿臉震驚,喃喃問道,“你究竟是誰?”
楚泠欺騙在先,看到他那樣的反應(yīng),便覺得心中有愧,不由得微微移開了視線,緩緩地道了一句,“對不起……”
似乎不想浪費時間,赫連泓又繼續(xù)笑著問道,“攝政王考慮得如何?若是您答應(yīng),朕保證將長樂郡主原封不動地送還。不過……”
他頓了一下,嘴角笑意慢慢斂下,聲音漸漸陰冷,“若是您不愿意,那朕也只能忍痛讓長樂郡主嘗一嘗烈火焚身的滋味了?!?p> 百里俟的面色泛白,薄唇緊抿,一雙墨眸之中滿滿地盡是寒意。
此刻的楚泠正被綁在木架上,身上澆滿了火油,旁邊有一個士兵正舉著火把看守。
只要稍稍不慎,楚泠便會死無全尸。
上次是投河,這次是火燒,楚泠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太差了一些,也沒有些痛快的死法。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百里俟向獨孤彧低頭。
他那么高傲的人,帶著兩國人民的希望來到這里,又豈能前功盡棄?
楚泠抿了抿唇,隨即朝著獨孤彧嘲諷一笑,“西戎王,你是不是對我和他的關(guān)系有什么誤解?”
她看獨孤彧聞聲看向自己,便又接著道,“數(shù)年前,他欺我騙我,逼迫我自刎投河。若不是我命大被人救起,恐怕早已成了森森白骨。你用我來要挾他,是不是有些可笑?”
獨孤彧的面色一僵,只是很快又恢復(fù)了如常,“郡主莫要誆朕。誰不知道您投河之后,攝政王急火攻心,吐血昏厥,耗費了數(shù)月才蘇醒過來。自那之后,他便一直在尋你。如此情深義重,又怎么會不在乎郡主的死活呢?”
楚泠心中詫異,倒是沒有想到還發(fā)生了這些事。
她只知道百里俟尋她,卻不知他也是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
難道是自己當(dāng)年誤會了他嗎?
或許,她在他的心中并不是如她所想象的那般狹小。
若是如此,她更不能讓他因為自己而失去所有。
楚泠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抬眼,看向前方,“百里俟,你知道嗎?我日日夜夜都在詛咒你!我恨你多年來的欺騙,我恨你的利用,我恨你毀了東虞!我對你恨之入骨,被你所救,倒不如讓我直接去死!”
百里俟的面色頓時慘白,如墨的瞳孔中竟隱隱地滑過了一絲受傷。
“你,當(dāng)真如此恨我?”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相問。
“對!即便你救了我,我也不會承你的情!若是有機會,我定要親手殺了你!”楚泠咬牙切齒道。
就這樣吧,別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
是我自己不夠小心,讓自己落入了如此困境。
放棄我吧,這樣你還可以做那個高高在上的攝政王。
或許,你還可以率領(lǐng)南詔大軍,統(tǒng)一中原,成為唯一的霸主。
我們曾經(jīng)的一切,就當(dāng)做是一場美好的夢吧。
在臨死之前,知道自己沒有完全錯付,似乎也是值了。
楚泠在心中暗暗想著,嘴角卻微微上揚,雙眸緩緩閉上,想要安靜地迎接自己最后的死亡。
在這一刻,以前的一切痛楚似乎已經(jīng)釋懷。
獨孤彧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俊眉微擰,心中已然懷疑自己的籌碼是否真的有預(yù)想中的價值。
百里俟望著楚泠,神情之中似是傷痛,又似是后悔。
沉默了許久后,忽然,他慘然一笑,“既然如此,那本王給你一個手刃仇人的機會?!?p> 未待楚泠反應(yīng),百里俟便朝著獨孤彧高聲道,“本王想與陛下做一個交易?!?p> “什么交易?”
“本王想代替長樂成為陛下手中的人質(zhì)。如此一來,南詔只能撤軍,不得反悔?!?p> 獨孤彧微微一怔,似乎有些詫異,輕輕笑道,“攝政王此舉為何意?你不怕朕出爾反爾,直接殺了你嗎?”
百里俟緩緩轉(zhuǎn)向楚泠,眸中的深情仿佛濃得化不開的蜜。
那一瞬間,楚泠的心臟猛地一跳,仿佛他不是百里俟,而是那個心中眼中只有她的溫子熠。
他直直地望著她,仿佛要將她刻入自己的心里。
良久,他終于苦澀一笑,緩聲道,“若是能夠確保心中之人的安全,一死又何妨?”
“哈哈哈!”獨孤彧聞言,大笑了起來,“想不到威名赫赫的攝政王殿下最終竟然敗在了“情”字上!如此,朕自然要成人之美了。”
說著,他便對身旁的人揮了揮手,心腹便立即上前,松開楚泠身上的繩索,將她帶了下來。
與此同時,百里俟翻身下馬,只身一人向城門走去。
“百里俟,你當(dāng)真要放棄盟約?”
赫連泓緊盯著百里俟,沉著臉道,“你可知道,你此時退兵,就是與我們北狄為敵!以后,兩國的關(guān)系便難以挽回!”
百里俟的腳步緩緩一頓,慢慢回頭看他。
赫連泓以為他是在顧慮,又接著道,“你我的背后是兩個國家,必須共同進退。犧牲一人,換兩國百姓和平,又有何妨?”
他相信,百里俟必定無法舍棄南詔。
畢竟,他可是南詔戰(zhàn)神,是南詔百姓心目中的神話!
就連他,聽到百里俟這個名字,也不自覺地心生崇敬。
然而,就在此刻,他忽然聽得百里俟淡漠道,“若不是為了她,你以為本王為何要與北狄聯(lián)盟?”
赫連泓倏地一愣,不由得抬眼看去,發(fā)現(xiàn)那個被稱為“戰(zhàn)神”的男人的眸光冷漠至極,仿佛蕓蕓眾生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是了,這個男人已經(jīng)掌握了東虞和南詔,倘若真的有心對付西戎,又何必繞著彎子與北狄同盟?
是他對自己的實力太過自信,覺得北狄兵強馬壯,遠遠勝過東虞和南詔。
但是,在同盟的這段時間,他其實也意識到南詔雖然國土不大,但是軍隊訓(xùn)練有素,布陣熟練,作戰(zhàn)能力極強。
只是,他礙于面子,一直不愿意承認(rèn)而已。
原來,這個男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圈,就是為了城樓上的那個女人而已。
別說是國家,他如今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又有何所懼怕的呢?
赫連泓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百里俟一步步地走入城門,漸漸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楚泠也沒有想到百里俟竟然會提出交換人質(zhì),心中又急又氣,不明白他為何會以身犯險,本想見到他時一定要將他大罵一頓,但當(dāng)他孑然一身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忽然覺得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獨孤彧是一個謹(jǐn)慎的人,為防有詐,早早就命人在路上卸下了百里俟的戎裝與兵器。
楚泠看著他單薄的模樣,不由得有些心疼,眼眶也不由得微微泛紅。
“你不是說,你很恨他,更要親手殺了他嗎?”獨孤彧緩緩靠近楚泠,在她耳旁輕聲道,“殺了他,本王立刻放你自由?!?p> 說著,他便將手中的長劍塞到了楚泠的手里。
“對,殺了本王,你就解脫了。”百里俟在楚泠的面前緩緩站定,勉力從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
楚泠努力克制自己微微發(fā)顫的手,冷冷地看向百里俟,“我不是說了嗎?你救我,我不會存有半分感激。倘若你真的對我心生愧疚,那不管不顧才是你最應(yīng)該做的事!”
百里俟垂眸,緩緩嗯了一聲,頓了頓,便又低低道,“可是,我做不到?!?p> “既然他一心求死,你就成全他?!豹毠聫p輕笑著,說出的話語卻陰毒若蛇蝎。
他對這種親近之人反目成仇的故事十分感興趣,好以整暇地旁觀著,時不時地煽風(fēng)點火,期待著能夠欣賞道一出好戲。
楚泠暗暗咬牙,慢慢握緊了長劍,向著百里俟緩緩提起,直直地對準(zhǔn)他的心口。
“臨死之前,你可還有什么遺言要交代?”
百里俟凝望著她,薄唇緩緩勾起淺淺笑意,“若有來生,我想做溫子熠,那個只屬于你的溫子熠?!?p> 他的話語溫柔,仿若飄零的落葉,隨風(fēng)輕輕拂動。
恍恍惚惚之間,那個戴著銀質(zhì)面具的男子仿佛又出現(xiàn)了自己的眼前。
楚泠心中抽痛,雙目通紅,淚珠凝在眼眶,似是將要滑落。
她緩緩閉眼,仿佛終于下定了決心。
她的身形輕移,長劍以極快的速度翻轉(zhuǎn),一瞬間沒入了對方的身體。
獨孤彧瞪大了眼睛,滿是驚詫地看著自己腹部的利劍,艱難地動了動唇,“為,為什么?”
“我與他之間的事情,不需要別人摻和?!背鲆贿呎f著,一邊冷冷地抽出了長劍。
下一刻,獨孤彧便倒落在地,漂亮的雙眸睜得大大的,滿是不甘。
周圍的人立刻向他涌去,城墻上頓時亂成了一團。
就在這時,腰間被一只大手禁錮,楚泠猛地一驚,下意識抬頭,便見到了百里俟那張完美無缺的俊臉。
“跟我走!”
話是這樣說,卻也沒有等楚泠回答,便快速將楚泠帶到了城墻邊上。
獨孤彧手下的將領(lǐng)們這時突然反應(yīng)過來,立即指揮士兵們捉住二人。
但是,為時已晚。
百里俟早先便命人在城樓的外墻上掛了數(shù)條繩索,本想做偷襲之用,卻恰巧成了逃生之路。
他擁著楚泠,腳尖輕點,順著繩索,不斷下落。
楚泠只聽得耳旁呼呼的風(fēng)聲,但身體卻未感覺到絲毫不適。
不過須臾,兩人便安全落地。
城墻上無數(shù)枚箭矢急速而來,似乎要將他們扎穿。
只聽得一陣馬嘶,百里俟的坐騎黑火已然來到了二人身前。
百里俟帶著楚泠趁勢翻身上馬,快速返回。
赫連泓見二人無恙,心中擔(dān)憂終于褪去,連忙發(fā)號施令,下令攻城。
軍隊士氣鼓舞,銳不可擋,勢如破竹。
在天色漸暗之時,聯(lián)盟軍終于拿下了這座易守難攻的城池。
楚泠跟著季巧兒待了許久,自然知道人體的要害之處,所以,那一劍不偏不倚,恰巧要了獨孤彧的命。
皇帝都沒了,西戎自然潰不成軍。
在那之后,聯(lián)盟軍一路挺進,直指皇宮。
因為軍隊不殺俘虜,而且不傷百姓,所以西戎百姓并沒有什么國破山河在的悲痛,反而對此樂見其成。
于是,北狄和南詔便各自分了西戎的一半疆土,將西戎的百姓們都納入了本國,加以撫恤。
三年后。
葉沂成為了南詔獨當(dāng)一面的大將,協(xié)助歐陽煊治國。
東虞雖然是南詔的附屬國,但依然有獨立自治的權(quán)利。
國君慕容琰勤政愛民,百姓們都安居樂業(yè)。
北狄君主久病而亡,赫連泓戰(zhàn)功赫赫,被推舉為新的北狄王。
只是,西戎覆滅之后,南詔的攝政王便失蹤了,北狄的楚小將軍也不見了。
有人說,他們是為國犧牲了。
也有人說,他們是厭倦戰(zhàn)爭,隱居遁世了。
但是,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
南詔邊境,某處郊外。
郁郁蔥蔥的竹林中,有一紫衣女子臻首娥眉,氣若幽蘭,肩若削成,腰若約素,皓腕如雪。
此時的她輕執(zhí)著一枚棋子,黛眉輕蹙,似乎在苦苦思索著下一步。
坐在她對面的是一個白衣男子,身形修長,眉目如畫,面容俊美,淡雅如霧。
他見女子為難,便緩緩伸出手,輕握住了女子的手,將她的棋子下在了一處。
女子的黛眉頓時舒展,喜笑顏開。
可是未過多久,棋局又陷入了困境。
女子凝眉思索,手中的棋子似乎已然無處可落。
她抬眸看向男子,似乎想要求助,但男子搖了搖頭,低低道了一句,“回天乏術(shù)?!?p> “才不是!一定是你故意誆我入了陷阱!”女子面容薄怒,氣呼呼地鼓起了腮幫子。
“那……我們再來一局?”男子試探性地問道。
“不玩了,反正還是我輸?!迸硬桓吲d地撅著小嘴。
“哦?!蹦凶宇D了一下,隨后又抬起了眼眸,“那獎勵可否兌現(xiàn)一下?”
女子怔了怔,小臉微微泛紅,“青天白日的,你想什么呢?”
“白日宣淫?!蹦凶踊卮鸬檬痔谷?。
“你……唔唔……”
女子紅著小臉瞪向?qū)Ψ?,只是還未反擊,便被迫吞入了所有話語。
明明只是初春,竹林中卻是一派春意盎然。
許久后,她精疲力盡,聽得他在耳旁誘哄道,“泠兒乖,叫子熠哥哥。”
她仿佛被蠱惑了似的,睜開迷蒙的雙眼,軟軟地喚了一句,“子熠哥哥……”
男人的眸色頓時更深了,看向她的眼神似乎要將她拆穿入腹。
她頓時打了個激靈,心中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然而,已經(jīng)遲了。
任憑世間紛紛擾擾,獨留山中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