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年少不知前路難
這事瞞得過其他人,但不能瞞九叔和月嬸嬸。
牧韶跪在他們跟前,鄭重地磕了三個頭,“叔,嬸,謝謝你們的養(yǎng)育之恩,我要去參軍了?!?p> 九叔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
“我說我要去參軍了?!?p> 九叔笑道,“你個小女娃子別開這種玩笑,你嬸嬸身子重,你別嚇?biāo)??!?p> “就是為了嬸嬸和肚里的孩子,我才坦白的,不然我直接溜走了?!?p> 牧韶將事情的原委解釋清楚,換來九叔狠狠的一巴掌,“不許去?。∷易约簝鹤硬蝗プ屇阋粋€女孩子替他,他牧家能不能要點臉!”
“叔,咱鎮(zhèn)上都是姓牧的?!蹦辽厝嗳嗄樚嵝训?。
“反正不許去!!哪有女孩子參軍的道理!再說了,你爹你娘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嗎!”
牧韶被九叔鎖在了家里,只在飯點時給她送個飯,“阿韶,你聽話,等征兵的人走了,叔就放你出來。你嬸嬸親自下廚給你做的紅燒肉,你多吃點?!?p> 臨行前一天晚上,牧淮偷偷來看她,隔著門縫和她說話,“阿韶,你還好嗎?”
牧韶打開門,說道:“挺好的?!?p> 牧淮本是倚在門上,猝不及防之下隨著打開的門向后倒去,摔在牧韶腳邊,驚訝之下一時甚至忘了爬起身,就這樣躺在地上指著她問道:“你怎么出來的?”
“我家門還挺好撬的,我只是裝作被鎖起來。”牧韶蹲下身想要扶他,他自己扶著門邊爬了起來,牧韶悻悻收回了手。
“你其實可以好好待在里面的。”
牧韶搖搖頭,“我不去他們會到你家要人的,那你不就得被抓走了。我既然答應(yīng)了牧伯,就一定會去?!?p> “阿韶,我......”
牧韶打斷他,一看他就是要說什么對不起之類的話,“別和我說什么奇奇怪怪的話,其實參軍很適合我呀,你看我成天爬樹摸魚打架的,再說了我這么機靈,等有機會我就假死什么的偷溜走就好了。牧淮你這么厲害,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成為狀元郎?!?p> 牧淮準(zhǔn)備好的話更說不出口,堵得心里發(fā)悶,半天后只能說道:“我等你回來?!?p> 牧韶笑著大力點頭,“一定要等我回來!”
——
征兵小隊天不亮?xí)r已從牧家鎮(zhèn)出發(fā)前往北疆,鎮(zhèn)子朦朦朧朧依然處在睡夢中。據(jù)說這是征兵的傳統(tǒng),避免親人之間不舍分別而哭哭啼啼的場面。
只是即使沒有親人的不舍,離開的人也都是低垂的模樣,畢竟這一去,也不知還有幾人能回來。
牧家鎮(zhèn)一共招了二十個人,牧韶默默走在隊伍的最后,離開前用灶灰涂黑了臉,再拉高衣領(lǐng),盡量不引起大家的注意。這二十個人里屬牧韶的年齡最小,但最大的也不過十六,大家平時都熟悉的很,只是眼下各自沉浸在離家的悲傷里,倒沒人注意到隊伍最后小小的她。
休息的時候她也總是躲到角落去,一直到晚上在破廟落腳過夜時,牧友行大叫一聲:“牧韶你怎么......唔唔唔??!唔......”
牧韶趕緊將他捂了,只是已經(jīng)來不及,剩下十八人齊齊盯著她,沒有任何逃脫的余地。
牧韶偷偷看了看外面,百夫長和另外幾個官員在遠處架了火堆烤野兔,根本不管他們這邊,這才放心下來松開牧友行,順便在他頭上狠狠打了一下,低聲罵道:“叫什么叫!真的是,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牧友行捂著頭想要吼回去,頓了一下還是壓低了聲音:“你一個女孩子在這干什么?!”
“在這還能干什么,當(dāng)然是參軍去北疆打仗??!”牧韶滿不在乎地答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副見了鬼的樣子,只有牧盛堂冷笑一聲道:“你們傻啊,這還不好猜嗎?牧家鎮(zhèn)年齡合適家里條件合適沒來的只有一個,想也知道她是替他老相好來了。牧淮可真不是個男人?!?p> 牧韶一聽就炸了毛,沖上去要揍他,被人一左一右拉住,“牧韶你換人已經(jīng)是犯了大罪,可別再挑事了。”
牧韶看了看年紀(jì)最大的牧海,沖著牧盛堂不服氣地揮揮拳頭,將氣憋了回去。
牧海看看外面,轉(zhuǎn)回來對大家說道:“算了,大家都是一個鎮(zhèn)子出來的,都不容易,既然都到這里也不可能再回去了,反正大家平時也沒把牧韶當(dāng)個女孩子看過,就這樣吧?!?p> 可能是沒當(dāng)個女孩子看過這句話點醒了大家,除了牧盛堂還臭著個臉,其他人紛紛釋然。牧韶抽抽嘴角,不知道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那以后要叫你牧淮嗎?”牧友行好奇問道。
牧韶搖頭,“就叫牧韶,我算是牧淮的弟弟,反正我這名字也是不男不女的?!蹦辽卣f完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耳光,自己都還罵上自己了。
和大家說明白其實也挺好,還能幫忙打點掩護。
北上之路不斷有別的隊伍匯入,最后由千夫長帶領(lǐng)著一起去了滄州大營,新來的士卒都要在這里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訓(xùn)練才能上戰(zhàn)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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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大家的庇護,牧韶在軍中的日子過的其實還不錯,風(fēng)吹日曬下,皮膚黝黑而干燥,越發(fā)像個男孩子一樣。
牧友行嫌棄地揉揉她的頭發(fā),“阿韶你真行,你這頭發(fā)比我的都臟?!?p> 換來隊友無情的嘲諷,“牧友行你就瞎扯,你都幾個月沒洗過澡了?”
牧友行厚著臉皮回道:“怎么的,比比誰臟???”
大家笑作一團。
牧韶縮在自己靠邊最干凈的床上,咧著嘴跟著狂放大笑。
因為本身力量相對較弱,平時練習(xí)刀槍弓箭和體術(shù)時,牧韶十分注重技巧的學(xué)習(xí),來達到和牧友行的大力一樣的結(jié)果,一段時間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真的很有天賦,隨時能在訓(xùn)練中拔得小隊的頭籌。
軍隊如魚得水的生活甚至讓牧韶忘了,她本打算一到滄州大營,就開始計劃逃跑事宜的。
她頂著一頭臭汗想到河邊洗把臉時,踩到了躺在草叢里的牧盛堂,只聽一聲慘叫,一個人突然從草里冒了出來,嚇得牧韶一腳踩空,一屁股直接坐進了河里,幸好河邊水淺,只是沒到腰部。
牧盛堂捂著被踩疼的手指,一看是牧韶瞬間更加生氣,“你小子走路不長眼睛??!”
“誰讓你睡這??!草這么長能看見就有鬼了?。。 敝浪妥约阂幌虿粚Ω?,牧韶也不和他客氣,盡管是她先踩的人?!安环?,不服來打一架!”
“野蠻人?!蹦潦⑻脕G下嘲諷捂著手離開。
牧韶還欲罵回去,被不知從何處冒出的牧海止住,“別和他計較了,今早的比試,他又是最后一名?!?p> “他自己菜又不關(guān)我事......”牧韶嘟囔道,嘟囔了一半自己也心虛了。曾經(jīng)牧盛堂也和牧淮一起坐在學(xué)堂里聽先生講解詩文,牧淮說過,牧盛堂的學(xué)識,絕不弱于他,只是牧盛堂沒有一個富有的家,無法像牧淮一樣疏通關(guān)系,只能放棄自己所有的夢想,奔赴軍營。
也因此,牧盛堂恨極了替代牧淮前來的牧韶。
本是個書生的他,在這野蠻的軍營里,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