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七王攔路
鬼哭崖?有進無出?聽著駭人的緊??蓪⑺齻儙У竭@里的人,目的若是殺人,何不在要害處補上至少一刀呢?若不僅僅是為了殺人,她們選擇將人丟在此地,目的又會是什么?
任紫琳也不信七王沒帶人進山搜尋,是恐懼于此處的惡名。當(dāng)然,他率兵等在山外的架勢,也不像是要將她安然帶回的樣子。
“幾百人的巡防營,應(yīng)付的了嗎?”
一直以來,影六都覺得自家主子對寧皇室實在是太和善了點兒。聽到她這么問,他微微遲疑了一下。
“擒賊先擒王?!弊鳛橛靶l(wèi),這是最客觀的回答。
任紫琳笑了笑,猜到了影六的忌諱,“影六,我不喜歡被人欺負(fù)到頭上,表現(xiàn)好點兒。”
影六心里有些驚訝,心說,難道說,生死關(guān)頭走一遭,他家殿下竟是幡然醒悟了?可問題是,他家主子自歸來前到現(xiàn)在,不一直在鬼門關(guān)轉(zhuǎn)悠嗎?
還是這鬼哭崖真有什么,可以開人心竅?影六沒控制住的,回頭向后望了一眼,琢磨著是不是應(yīng)該找個機會,將影九也丟到山頂上試試。
“屬下知道了?!?p> 一行人邊說邊走,等到了山腳下的時候,已經(jīng)過午。山腳下,是一處緩坡。緩坡上栽種了許多落葉喬木。高大挺直的樹木,不一樣的樹種,但顯然這些樹木在栽種的時候,遵循了某種韻律,使得林中看起來無比的和諧美好。大概是少有人踏入,林內(nèi)積攢了厚厚一層的枯葉,干燥松軟,猶如天然的地毯。林中,有人用樹枝和枯葉堆了幾個調(diào)皮的人偶。大概時間已久,已有幾分歪扭的模樣。人偶的不遠(yuǎn)處,又有幾堆雜石,看似雜亂,風(fēng)格自成一派。未發(fā)出新葉的樹杈上,坐落幾個看起來并不怎么結(jié)實的鳥巢??雌饋矶急獗鈭A圓的,透著幾分相似。
溫奴說是縣令的庶子,對樹林什么的,其實并不陌生。才一看到這樹林,他就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可到底是哪里不對呢?不等他想清楚,影六和影七已經(jīng)踏進了樹林。他不敢耽擱,連忙跟上。但隨后,他就有些慌張。
因為他無意間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目光所及之處,景象全然一樣不說,還像是沒有邊界。這才一步而已?。?p> “跟上!”影七沒有回頭,直接呼喚他。
不過是一句呼喚,讓慌亂的溫奴頓時安定了下來。他覺得,自己在任紫琳的心腹面前,似是過了一小關(guān)。壓抑不住開心的,他再顧不上回頭查看后頭是不是也一樣。向前小跑了兩步,他緊緊的跟在了影七的身邊。
在樹林里走了約小半個時辰。漸漸的,地上的落葉已經(jīng)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沙化、上面長著零星枯草的土地。眼前樹林的邊緣已在眼前,溫奴忽然聽到不知從哪里傳來了一聲低微的、好像是馬鼻噴氣的聲音。下意識的,他拿手緊緊的捂上了嘴。影六和影七卻像是什么都沒聽到,仍是一副尋常的樣子。
樹林外,一匹拖著韁繩的棗紅馬,正悠閑的撿食地上枯葉和草根。不遠(yuǎn)處,一個熄滅的火堆還冒著青煙;火堆旁,一個隨意扎著頭發(fā),穿著像一個低級忍者一般的青年男人,背對著他們盤腿而坐。這人雙肩微垮,看起來很有些頹唐萎靡。
這人的背影兒,有點兒眼熟。溫奴想。
影六牽著馬徑自停下,影七走上前,伸手正想拍一下男人的肩膀,男人忽然身子一長,一個鷂子翻身,向上躍了起來。
“我等你們很久了?!彼蠛纫宦晝海p手夾著兩柄柳葉飛刀,便襲向影七的脖頸。
影七的頭一偏,向后退一步,讓過了攻擊過來的刀鋒;然后,就抱起了雙臂,昂頭冷冷的看向已經(jīng)翻身在空中的男子。
啊,是九殿下兩名貼身侍衛(wèi)中的大哥!溫奴認(rèn)出了男子。與此同時,翻身在空的男子也看清了影七的面容,他哎喲一聲兒,猛然松了氣勢,然后就狼狽的摔回到了地上。
“我的腰,我的腰。”
可憐的家伙,動作轉(zhuǎn)變太快,竟閃了腰。他用手扶著后腰,一邊哀嚎,一邊面容痛苦的自己爬了起來。
影六像是不認(rèn)識他似的,牽著馬徑直走開了。影七無奈上前,伸手抓住他的衣領(lǐng),向上一提一晃,他就停止了哀嚎。
“六哥,七哥。”他怯怯的稱呼影六和影七,不等影六和影七理會他,他又捂著腰,向著任紫琳的方向蹭。見任紫琳只是看著他并不說話,他像被拋棄的小狗一般,低頭汪的一聲兒就嗚咽出了聲兒。影七實在看不下去,伸手又將他拽到了一邊。
“不是讓你在山下留守嗎,你干什么呢?”
“我這不是留守著呢嗎?”男人正是被影七安排在山下接應(yīng)的影九。聽到影七如此質(zhì)問,他還十分委屈,“你和六哥回來,干嘛一點兒聲音都不出?我還以為是……”
他小心的看了任紫琳一眼,余下的話似是有些不敢說出來。影七簡直被他氣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影九乖乖的低下頭,不敢再作怪。
“七王有什么新的動向嗎?”
一聽影七直接提七王,影九第一反應(yīng)就是抬頭再去看任紫琳。見任紫琳面色無常,他似乎才微微放下心來。
“七王派人過來打探過了,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這后山到處都是陣法,所以并沒有帶著人靠近這里。不過,一刻鐘前,我才悄悄出去查看過,他還帶著人等在外面呢。我看,他就是沒按好心!”
影七心說,這還要你說?臭傻子,有些事得讓主子自己判斷!這么想著,他也轉(zhuǎn)頭,看向影六和任紫琳。
“既然如此,就讓我們?nèi)タ纯催@位七王到底是什么打算?!?p> 影六卻是有些擔(dān)心任紫琳的身體,“您還能堅持嗎?”
“無礙?!比巫狭针m然的確有些疲累,但作為扛過了無數(shù)項目的女強人,她覺得自己還能撐的很。
影六其實還是有點兒擔(dān)心,但因為對任紫琳的情況并不樂觀,他們準(zhǔn)備的的確并不怎么充分。這樣的荒郊野嶺之地,也沒太好的辦法為她緩解,唯有盡快趕到別院。
“好,那就勞殿下再堅持堅持?!?p> “好說。一會兒,莫要墮了影衛(wèi)的威風(fēng)。”
聽到任紫琳再次這么囑咐,影六不由微微翹了下嘴角,“殿下安心?!?p> 從樹林里出去,有一條不明顯的小道。這原本是附近的農(nóng)人閑時上山打獵踩出來的小道。近幾年,有關(guān)鬼哭崖的傳言越傳越烈,附近周遭的村莊都搬離了。這條小道也就荒蕪了起來,只隱約還有幾分曾經(jīng)是路的樣子。五人兩馬沿著蜿蜒的小道向前,視野漸漸開闊。不遠(yuǎn)處,正是也已然荒廢了的官道。
七王帶著人,便等在這已經(jīng)荒廢日久的官道上。
只看長相,七王有些像任紫琳之前見過的、氣質(zhì)憂郁的文藝歌手。他有些高,極瘦極白,眼睛很大,隱隱透著些許茶色。他頭戴一頂金鑲玉的蓮花玉冠,身穿一件蛤蟆綠窄袖騎袍,上面四喜如意的花紋乃是用暗金線織就,腰間系著玲瓏玉佩,外罩一件黑色的貢緞披風(fēng)。再看他的身后,馬鞍上掛著長鉤槍,一個個身穿玄衣皮甲,頭戴鐵盔,腰上挎著長劍的巡防營將士神色肅穆的端坐馬上。
隊列整齊。隊列里鴉雀無聲,可見紀(jì)律嚴(yán)明。
“九妹,別來無恙?”
“倒是有恙的。”任紫琳微笑著將視線從巡防營將士的身上收回,重新落在一身風(fēng)雅的七王身上,“不過,我想七王這樣大陣仗的等在這里,也不像是想問我有沒有恙的?!?p> 七王有些驚詫。他并不十分熟悉九公主。特別是她這次從安國出質(zhì)歸來后,兩人幾次見面,都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在他的印象中,她和他是有些相似的。思量的太多,所以總是沉默……可眼前的這個,嘴角含著淺笑,一派的淡然從容。
是她嗎?
他移開目光,轉(zhuǎn)而去打量顯然是護衛(wèi)著任紫琳的三人。影六牽著馬韁繩,微微低著頭站在最前面,一副大馬金刀的樣子;影九,七王見過,知道他是任紫琳放在明面上的侍衛(wèi)。他還知道,就是這個被放在明面上的侍衛(wèi),在寧皇宮里如入無人之境,出入自由的很;而影七的氣質(zhì),和影九有些相似。
影衛(wèi)!早如此猜測影九身份的七王,立刻如此斷定。他想,很可能,這三人還都是曾被帶去安國的影衛(wèi)。想到影衛(wèi),七王不由又想到太上皇。太上皇去了,卻沒將影衛(wèi)安排給任何人。寧皇就猜,他們早已經(jīng)被任紫琳掌握了。而所謂九公主出質(zhì)的時候,只帶走了十五個影衛(wèi),要么是幌子,要么,任玖其實對寧國仍有所圖!
對寧皇的猜測,七王覺得,應(yīng)該只對了一半。但不過如何,若這三人是影衛(wèi),眼前的任紫琳就應(yīng)該還是任紫琳。
“我的確不是來問安的。我是來提醒你,東五所你還是不要回了?!?p> 東五所,是九公主回來后,在寧皇宮中所擇的住處。寧皇并非沒有為她安排住所,但大概是九公主自覺時日無多,并沒去寧皇安排好的宮院,而是選了寧皇室為未成年的公主所特建的住所。她的鄰居,除了仍未成婚、住在東四所的八公主任青衣;還有住在東六所的十六公主任丹霞。
任紫琳還不知道寧十六公主名叫任丹霞,否則,她一定會覺得老天爺是故意的!
“本來是不打算回去的,可你這么大張旗鼓的特意跑到這種地方,跟我說這些話,難道,我不要面子的嗎?”任紫琳嗤笑了一聲兒,毫不客氣的懟道,“還有,你算老幾?敢說讓我不要怎樣的話?!”
七王再次沉默了。他不由的再次看了影六、影七和影九一眼。然后,他就看到了默默站在馬屁股后的溫奴。實話說,他沒想到會在此地此時看到溫奴。太女安排在九公主身邊的掌案,任紫琳不可能重用。但影衛(wèi)來尋任紫琳,也不可能會帶上他。他是什么時候跑出來的?又是什么時候找到了任紫琳的?
看著溫奴,七王的心頭有些復(fù)雜。
“九妹這又是何必呢?你我都清楚,我今日為何會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