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姐妹相謀
安皇對著羅鵠鳳諄諄教導,安東宮中,羅凰鳳和羅翳鳳也聊了起來。
二人均未換去朝服,頭上的王冠也沒有摘下。羅凰鳳脊背挺直,一手端著茶杯,一手輕撇杯中的茶沫,姿態(tài)優(yōu)雅端莊;而羅翳鳳,歪著身子靠在椅子里,一邊毫不客氣的指使東宮的小侍為她剝葡萄,一邊嫌棄東宮里的茶水溫不對。
若是光聽她說,還得以為她多么懂的泡茶。羅凰鳳有些聽不下去,揮手讓伺候羅翳鳳吃葡萄的小侍退了下去。
“干嘛?不舍得我吃啊?”
還未到吃葡萄的季節(jié),羅凰鳳這里的,正是安皇知道她喜食漿果賞下來的。每年這時候,安皇的溫泉莊子里便會往宮中送上兩簍子。所以,即便羅凰鳳喜歡,所得也不多。羅翳鳳也不是沒得著,不過是覺得羅凰鳳這里的,吃起來更加鮮美。而且,她也喜歡就著羅凰鳳憋屈的模樣。
羅凰鳳也不是不知道羅翳鳳多少有幾分故意,但她還是被氣著了,不過礙著身份,不好拿這點兒小事兒發(fā)作罷了。
“你跟著我回東宮,就是為了吃葡萄來了?”
“這哪兒能呢?”沒人伺候,羅翳鳳就自己動手,一邊吃,她還一邊安慰羅凰鳳,“我這不是覺得,母皇實在太過偏心老二,擔心太女姐姐心里不舒服嘛?!?p> 眼看著一盤子葡萄,被羅翳鳳造下去一多半,羅凰鳳也懶得說了,“孤能有什么不舒服?是你這丫頭又嫉妒老二手里的差事兒了吧?你別怪孤沒提醒你,出使寧國這事兒,暫且不說母皇能不能準允,便是準了,你也要仔細思量思量。雖說寧國今時不同往日,但到底是曾經能與我大安比肩的強國。它之今日,正是被我大安和驁國聯手逼迫所致。所以說,孤以為,出使寧國可不是什么好差事?!?p> “就是說啊,”羅翳鳳撫掌,“這明擺著不是什么好事兒的事兒,她羅鵠鳳為什么要做呢?太女姐姐難道就不好奇嗎?”
當然好奇。羅鵠鳳雖然是在后宮長大的,但她們姐妹到底還是相處了十二年了,誰不知道誰啊,羅鵠鳳分明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不過這一次羅鵠鳳真的是臨時起意,她一時還猜不到羅鵠鳳唱的是哪出戲。
“你知道是因為什么?”
知道羅翳鳳不會無緣無故如此說,羅凰鳳決定不迂回。她轉頭看向羅翳鳳,只見她見成功引來了她的相問,面上很是做作的、故作高深的笑了一下。
“太女姐姐難道忘了,前段時間,安京最熱鬧的事兒是什么?”
“安京最熱鬧的事兒?”
前陣子安京最熱鬧的事兒,當然是天師教又到日子下山義診了。雖然,下山義診是天師教每年的慣例,但這一次,圣師也一起下山參與了義診。京師附近的百姓聽聞消息,紛紛涌進京城,迎接圣師下山。百姓們?yōu)榈氖亲屘鞄熃痰奶鞄焸儙兔︱屢呷ゲ?,但也導致近一個月里,安京內都是人流如織,車馬川流不息。因為這個,京兆衙門每日巡城的次數都增加了,唯恐發(fā)生什么不測。
“你是說,羅鵠鳳出使寧國這事兒和天師教有關?”
天師教,在安國是一個特殊的存在。教中人人身負醫(yī)術,卻避世而居,遠離紅塵,只每年下山義診一次,時間長短不定。單是如此,區(qū)區(qū)一個天師教還落不到她羅凰鳳的眼里。被她看重的,正是天師教的掌門人,被朝廷御封為圣師的錦程。
三國戰(zhàn)亂爆發(fā),錦程帶著天師教舉教出山,奔赴戰(zhàn)場,活人無數。在戰(zhàn)爭后期,也親臨了戰(zhàn)場的安皇,親自召見了錦程,不但賜下一塊“懸壺濟世”金牌,還封其為朝廷客卿,準其自由出入宮廷。
后來,羅凰鳳還真在宮廷中見到了這位圣師。彼時,他人三十多歲,神采風揚,身長玉立,容貌昳麗,風度翩然。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羅凰鳳就確信,她的母皇絕對不是因為這位圣師真的活人無數而御封于他??上н@人不但清煦溫雅,月華滿堂,還是個身有傲骨,不慕權貴之輩。接受御封之后,他揮一揮衣袖,轉身昂然離去。安皇當時沒說什么。不過是其后的每一年,都會多次召他進宮問診。這一問,通常都有多半日。
羅凰鳳當然知道安皇的身體,到底有恙無恙。對安皇到底問的什么診,也心照不宣。她相信,歲月日長,這位圣師必然對安皇影響深重。只是,她身為太女也不好公然拉攏他。一是因為他與安皇之間的關系,二來他長年居住天師教教眾所在的知秋山,極少下山。不過,她也曾暗中對他許以高官厚祿,金銀財帛,但都被那位圣師拒絕了。
“準確的說,是和天師教的那位圣師有關?!绷_翳鳳也曾嘗試著拉攏過錦程。同樣的,她也失敗了。只是,只要他身上還有安皇的盛寵一天,羅翳鳳就不會放棄。她相信,羅凰鳳同樣是如此。
“你竟然打探到了圣師的身上?”
對羅翳鳳的說辭,羅凰鳳有些不相信。錦程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天師教圣師,卻極度的不好惹。雖然平日里,他身邊只跟著兩個并不顯眼的小藥童,但只要他愿意,隨時都能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尋常根本沒有人能靠近他半步。這大概也是安皇雖然心儀圣師卻沒有強求的緣由。
更別說知秋山外設有護山大陣,尋常人根本闖不進去了。
“我當然沒那個本事靠近圣師了,不過,老二好像有這本事哦。”大概是吃葡萄齁著了,羅翳鳳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我可親眼看到她和圣師坐在一間茶室里呢?!?p> 羅凰鳳不禁目光微閃,“這么說,你也聽到了他們都談了些什么?”
事涉圣師,看來羅鵠鳳所謀劃的出使寧國一事兒是必成了。原本就覺得羅鵠鳳不會無故往寧國一趟,她卻是怎么都沒想到竟是和圣師有關。只是,圣師是地道的安國人,和寧國有什么關系?
“打探是打探到了,不過,”羅翳鳳捧著茶杯,看羅凰鳳,“太女姐姐只有答應了我合作,我才能將打探的消息告訴太女姐姐呢?!?p> “合作?”羅凰鳳有些失笑。她和羅翳鳳之間的合作,每一次都是先聯手坑羅鵠鳳,再互相設局呢。
“好啊,你說如何合作?”
“簡單,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她羅鵠鳳不是想要替圣師辦事兒嗎?咱們聯手,不但讓她辦不成,還把人情兒也攬過來,如何?”
“主意是不錯。不過,孤倒是有些好奇,圣師能有什么事兒,是需要她羅鵠鳳親自往寧國一趟的?”
“事兒不大,不過二姐大概覺得,親自去一趟比較有誠意吧?!绷_翳鳳對著臉上已經微露不耐的羅凰鳳狡黠一笑,“太女姐姐別急,你也知道老/二和圣師的能耐,我是輕易不敢靠近的。好不容易賄賂了給他們送茶水的小二,才得了只言片語。”
呵,這小家子氣的丫頭,又在拐著彎兒的說她搭了力氣又費了銀子。以往她會上當,也不過是順便當著安皇的面,既當個好姐姐,又踩羅翳鳳一腳。真當她傻呢!
“你若是不愿意說,這合作不成也罷?!?p> “哈,哪兒能不合作呢?”羅翳鳳面色半點兒不變,“我聽說,好似是圣師丟了什么東西,應該是被任玖帶到了寧京去了。羅鵠鳳承諾說,必給他帶回來呢?!?p> “任玖?”
她怎么會與圣師有關聯?羅凰鳳的心不禁有些亂了。任玖初來安國的一段時日,她聽說她聰慧敏銳,曾想用她來著。而她,也曾向她投過一份投名狀。只是她卻沒用她的投名狀。直至后來,兩人是如何決裂的,她都有些稀里糊涂。
關于羅凰鳳和寧九公主的那一段過往,羅翳鳳也是知道的。不但知道,她還知道,寧九公主曾經主張羅凰鳳先發(fā)制人,早早解決羅鵠鳳。當時的時機選的極好,偏遇上當時羅凰鳳這個蠢貨正因為一點兒小事被安皇責難。她唯恐貿然行動,被安皇發(fā)現什么端倪,生生錯過了好時機。以致后來羅翳鳳知道此事后,只能連罵蠢貨。
“是啊,任玖。太女姐姐也是知道她的手段的。所以這事兒,臣妹覺得還是可信的?!?p> “那你覺得,圣師處被任玖盜走的,會是何物?”
若是一丸藥,一個藥方,不值得羅鵠鳳如此的大張旗鼓吧?可圣師雖被尊稱一聲圣師,除了一身醫(yī)術,到底也是個身無長物的。她實在想不到,天師教能丟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就是咱們不知,才得由著羅鵠鳳忙活嘛。”羅翳鳳垂眸,臉上露出一抹微帶深沉的笑容,“該說的,臣妹可沒任何保留,太女到底意下如何?”
羅凰鳳微微沉吟片刻,說道,“你也知道,近幾年母皇越來越偏愛于她。若是母皇能準她出使寧國,必然會命人保護她的安全?!?p> “太女是想說,母皇可能會派夜鶯跟隨她嗎?”
羅凰鳳默然無語。
羅翳鳳哼了一聲兒,“夜鶯雖然可怕,但到底太女是儲君,面對您,她們也是要退避三舍的。還有,臣妹以為,這不但是一個拉攏圣師的好機會,更是一個挫傷羅鵠鳳的好機會?!?p> 這個道理,羅凰鳳怎么會不懂?羅鵠鳳發(fā)下狂言,要為圣師分憂,一旦失敗,反噬必至。她雖與那位圣師交道不多,但這些多年看下來,又豈會不知他不是什么好欺之人。
“好,合作!”羅凰鳳心中想的,遠不止做一只小小的黃雀。羅鵠鳳,她要挫傷;她還要,羅翳鳳把這鍋都背上。
恰好,羅翳鳳對羅凰鳳,也作如此想。姐妹二人相視而笑,同時舉杯,像是在慶祝二人達成了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