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不進去?”
有些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納撒尼爾身體僵硬了一瞬,不可置信地回過頭。
深褐色的眸子在一瞬間瞪大,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抖動了一下。
“哈希姆先生......”
他聽到有些喑啞的聲音從自己的喉嚨里擠出。
但沒有更多了。
他的聲音在夜風(fēng)中消逝,只余下一片靜默,然后他仿佛聽到了一聲嘆息。
有些冰涼的手覆蓋在了他的眼眸上,他下意識地闔上了雙眼。
眼中的場景在一瞬間化成了完全的漆黑,周圍的聲音恍如自深海下響起般虛幻。
“......放心,什么都不會發(fā)生......”
隨后,厚重的疲憊感鋪天蓋地而來,他的意識模糊了起來,陷入了疲憊的深淵中,他連掙扎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
帶著些許悶熱的夜風(fēng)在身邊盤旋,除此之外周圍的一切仿佛不再存在,唯有遮擋他雙眼的那雙手仿佛死物般冰涼,帶來少許的存在感。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聲音打破夜晚的靜謐。
“好些了嗎?”
沒有聲音回答。
又過了一會,才有輕微的近乎無法聽到的聲音響起。
“嗯。”
納撒尼爾抬手拉下了安格妮絲擋著他眼睛的手,恢復(fù)平靜的深褐色眼眸看向了安格妮絲。
“我以為您......不會回來了”他說道。
“我也曾經(jīng)這樣想,”安格妮絲在納撒尼爾身邊坐下,隨口道,“不過欲望總會導(dǎo)向一些奇妙的結(jié)果?!?p> “昨晚我抬頭看到了天空上星空的模樣,突然想來看看你們,我就來了?!?p> “好隨便......”
納撒尼爾小聲嘀咕了一句,在安格妮絲的視線中訕訕地停下了自己的話語。
“我是說,確實很奇妙?!彼÷暤馈?p> “對我來說,我想要做什么是最重要的東西。”安格妮絲收回自己的視線,冷漠地望著無邊的黑夜。
“就像在蘭薩納城,我想要讓你們活下去,我就會用盡手段讓你們活下去?!?p> 納撒尼爾沉默地盯著安格妮絲,黑暗之中是全然的安靜。
許久之后,納撒尼爾開口打破了寂靜。
“為什么?”
“但是為什么你想要讓我們活下來?”
安格妮絲轉(zhuǎn)頭看向納撒尼爾,她看到了納撒尼爾眼中的茫然,以及透過那雙深褐色的眼眸顯露出的顫抖的靈魂。
“想要其他人活下來是人的本能......呃......”
她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話語停在了喉嚨里,最終只是發(fā)出了一聲無意義的氣音。
“好吧,”她嘆了一口氣,“我一直希望為自己向往的一切而掙扎者,都能獲得掙扎的力量,但這所有一切的前提是活著?!?p> “活著才能去向往,活著才能去選擇,活著才能創(chuàng)造奇跡......”
“但是對我、我們來說,只有舍棄一切,才有資格去掌握超凡的力量,才有可能完成超凡的壯舉?!?p> 納撒尼爾帶著少許沙啞的聲音打斷了安格妮絲的話語。
“這就是你想要接受戈特萊斯的條件的原因嗎?”安格妮絲若有所思道。
“戈特萊斯?”納撒尼爾帶著少許疑惑道,但看起來似乎大致有了一些猜測。
“就是那個和你接觸的家伙,”安格妮絲隨口道,“不過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戈特萊斯提出了什么讓你如此痛苦的條件......”
安格妮絲看著納撒尼爾說道,耳邊的絮語突然變得很大聲。
“啊,我現(xiàn)在知道了,”安格妮絲挑了挑眉道,“殺了貝爾薩他們?”
納撒尼爾恐慌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身體緊繃,仿佛隨時想要從安格妮絲身邊逃開。
“而且——”安格妮絲拖長聲音,意味難明,“如果你無法做出選擇,他會幫你做出選擇?”
納撒尼爾身體無法控制地僵直,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安格妮絲看著納撒尼爾,最終嘆了一口氣。
“來我這里吧,”安格妮絲說道,“你會得到一些你想要的?!?p> 納撒尼爾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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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對新年的到來沒有什么期待。
但安格妮絲和拉妮與幾個小孩仍然享受一頓算得上豐盛的晚飯。
飯菜基本進了其他人的肚子,安格妮絲基本沒吃。
納撒尼爾也沒有怎么吃,看起來有些神思不屬。
從那天安格妮絲將納撒尼爾帶回后,他就一直保持著這種狀態(tài)。
貝爾薩察覺出了納撒尼爾的異常,但納撒尼爾沒有告知貝爾薩他身上發(fā)生的事情。
“遇到了一些麻煩,不過我可以解決?!?p> 他只是這樣說道。
貝爾薩對納撒尼爾的回答并不滿意,但他也無法強迫納撒尼爾說出他不想說的。
但安格妮絲理解納撒尼爾的遲疑。
納撒尼爾無疑是聰明的,但聰明的人總是想得更多,在選擇前權(quán)衡的東西也更多。
于是貝爾薩與納撒尼爾之間就這樣僵持了下去,哪怕是今天晚飯之后,所有人聚在一起的時候。
在其他人的歡聲笑語中,納撒尼爾依然一言未發(fā),只是安靜地看著其他人,仿佛要將其他人的模樣一個個刻入自己的腦海深處。
安格妮絲在幾個孩子的起哄聲里彈著詩琴唱了幾首歌,在孩子們好奇地想要上手試試詩琴的時候也沒有吝嗇,將琴給了他們。
他們小心翼翼地挨個嘗試了一遍之后很快失去了興趣,將琴還給了安格妮絲。
安格妮絲隨手將琴放在了一邊,沒有再收起來。
夜色漸臨,屋里的歡聲笑語漸漸散去,整片空間恢復(fù)了靜謐。緋紅的月光灑落下來,籠罩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少年刻意壓低的吟唱聲順著夜風(fēng)傳入了安格妮絲的耳中。
“我寧可是只麻雀,也不愿做一只蝸牛*,
“沒錯,如果可以,我會這樣選擇?!?p> 安格妮絲看到了少年瘦削的身影,在緋紅的月色下,看起來有些朦朧。
是納撒尼爾。
他的手在詩琴上虛虛地模擬著撥弄的動作,未曾觸及琴弦。
“我寧可是支鐵錘,也不愿是一根鐵釘,”
“沒錯,如果可以,我會這樣選擇?!?p> 安格妮絲沒有再往前走,靜靜地站在原地,聽著少年的低吟。
“我愿航行到遠方,”
“像來了又去的天鵝?!?p> “一個人如果被束縛在地上,”
“他會發(fā)出最哀傷的悲鳴?!?p> 少年刻意壓低的嗓音帶著少許的沙啞,讓他的歌聲顯得更加虛幻。
“我寧可感受大地就在我的腳下,”
“沒錯,如果可以,我會這樣選擇?!?p> 少年的歌聲停了下來,他抬頭看向了安格妮絲。
“也許您愿意教導(dǎo)我怎么用它,哈希姆先生?”他抱著詩琴站起身問道。
“當(dāng)然?!卑哺衲萁z說道,微微挑了挑眉。
她看到了納撒尼爾身后不遠處,站在門扇的陰影里的人。
那是帶著復(fù)雜神色的貝爾薩。
蕙襄容與
*秘魯名歌《老鷹之歌》 奶奶房顫,還好休息幾天緩了過來 似乎今年以來爺爺和奶奶突然一下都身體不太好了 不過也很正常,畢竟都是七十好幾的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