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語此時正呆在房中練習(xí)扎針,有些心浮氣躁便將針放下,站起身在房中踱步。自那日見到皇榜,蘇卿語便夜夜不能安眠,或是輾轉(zhuǎn)反側(cè)或是噩夢不斷,夢中都是蕭琦的死狀,甚是嚇人。她思慮再三才求著師傅進京來替蕭琦醫(yī)治,師傅不應(yīng)允,說她好不容易才離開京城若是再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后來經(jīng)不住自己的百般哀求,軟磨硬泡這才答應(yīng)來京的,進京之前師傅還不忘約法三章,只許在京城呆三日便要離開,順手給了自己一個人皮面具,帶著很是方便,也不擔(dān)心會被人認出來。
我怎么這么傻,師傅既然進宮去了定然一時半會沒完,我既然來了京城又易了容,正好去看看阿無,陸風(fēng),蘇安還有莫雨寒。想著便拿了圍帽往外走。
街上人來人往還是如從前那般熱鬧,一年多時間倒是變化不大,先去茶樓看看。
蘇卿語來到茶樓,客人進進出出絡(luò)繹不絕,“憶冉居”何時改了名?拾級而上,小二見到客人立馬迎了上來。
“客官里面請,就您一位嗎?”蘇卿語點點頭
“您看我們憶冉居里有許多項目,品茶的,彈琴的,吟詩作對的,不知您對哪項感興趣,小的可以給您安排”
“不必了,你給上幾個你們的招牌菜就行,再沏一壺雪頂含翠”淡定從容的聲音沒有起伏。
“雪頂含翠?”
“沒有嗎?”蘇卿語有些疑惑
小二征楞片刻“有有有,客官您請上樓”蘇卿語并未注意小二低垂著的臉上那激動震驚的表情。
“客官您稍等片刻,小的馬上吩咐后廚加緊些”
“嗯,謝謝了”小二躬身出去,蘇卿語環(huán)顧一圈,這蘭花居還不錯,還是從前的模樣,好像蘭花的品種更豐富了些。
蘇卿語正仔細研究這房中的蘭花,便有人推門而入。誰這么無禮,居然就這般進來了。正待出聲呵斥,便見眼前站著一男子。一襲白色錦緞長身而立,白玉簪子束著滿頭烏發(fā),古銅色的臉頰上有一條細細的傷痕,英俊的面容因這條傷痕更帶上了一絲邪魅妖冶的味道。是莫雨寒,這么巧他也在這,比從前黑了許多,臉上還有傷痕,看來沒聽我的話。
蘇卿語不動聲色的的看著他“你是何人?為何闖入?”
莫雨寒盯著眼前圍帽遮擋的女子,心潮澎湃難抑制,顫聲問道“請恕我冒昧,可否請姑娘摘下圍帽,讓我看看你的臉。”
“放肆,哪來的大膽狂徒,還不速速離開,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蘇卿語佯裝害怕、憤怒之色。
“請姑娘見諒,實在是因為你這一身氣度和我的一個故人太相像了”
“哼,你這話本姑娘聽多了,還不快走,我要喊了”
“好好好,我走,姑娘你別生氣”說著退出房內(nèi)。蘇卿語暗暗舒了一口氣,以前就覺得他難纏,如今剛一回京竟遇上了,不知是什么孽緣。還是應(yīng)當聽師傅的話,不要亂跑。
小二很快便上了幾個招牌菜和一壺雪頂含翠,蘇卿語胡亂的吃過也打消了去看故人的念頭,結(jié)賬離開。莫雨寒守在暗處見她結(jié)賬離開,悄無聲息的尾隨在她身后。若不見到她的面容,他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回到客棧時鬼醫(yī)已經(jīng)由大內(nèi)總管劉全送回了客棧,鬼醫(yī)進了客棧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愛徒不在便知道她肯定是偷跑出去了。也罷憑老夫給的人皮面具一般人也無法識破。須臾,蘇卿語回到了客棧見師傅的房門打開了一條縫便知他在等自己,又該被師傅教訓(xùn)了。
“師傅您老人家這么快就回來了”蘇卿語討巧賣乖此刻自是恭恭敬敬,溫柔小語。
“現(xiàn)在才知道回來,身后還跟著一條尾巴,真是長進了”
蘇卿語一聽便知肯定是莫雨寒,這人還是那樣機敏,單憑氣度便能產(chǎn)生懷疑?是不是自己哪里漏了破綻,蘇卿語苦苦思索“哎呀,肯定是那壺雪頂含翠,難怪我要這茶時,那個小二哥是那副表情,是徒兒失察,徒兒有辦法讓此人馬上離開”鬼醫(yī)并不搭話,一雙狡黠的雙眸囧囧有神,興致黯然的盯著她接下來的動作。
只見蘇卿語摘下圍帽走到門口“嘩啦”門被打開,蘇卿語沖著小二大聲叫道“小二”
小二馬不停蹄的跑了過來“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給我們來一壺雪頂含翠”
小二皺了皺眉“抱歉啊客官小店沒有雪頂含翠,要不給您換其他的,我們這上好的碧螺春、毛尖、龍井、君山銀針”
蘇卿語似未聽到小二哥的介紹,自言自語的念叨聲音卻不小“好可惜啊,我小的時候同師傅一同游歷的時候在一個大戶人家喝過,我還記得他們叫它雪頂含翠,本以為京城這么熱鬧繁華的地方會有的,罷了罷了,謝謝小二哥,有需要叫你”
“好的客官”蘇卿語關(guān)上房門
潛伏在暗處的莫雨寒自然聽到她所說的話,也看到了她的面容,心中的期望落空。本就不該存了這種念頭,她已離世怎么可能有假,又魔障了。這一年多以來阿無,蘇平,陸風(fēng)他們不知怎么樣,雖然閣中消息網(wǎng)遍布,自己卻不想關(guān)心,如今回來了還需親自去看看他們。這般想著便轉(zhuǎn)身走了。
蘇卿語回到房中又悄悄的扒在門后偷瞧,見暗中潛伏的莫雨寒真的出去了,蘇卿語才放下心來,還是趕緊離開為好。
“嘿嘿,師傅您看小尾巴走了,徒弟是不是很厲害”鬼醫(yī)瞪了她一眼
“你還敢說,若不是你亂跑豈會惹上他,明日我進宮你也跟著,出了宮我們便離開京城”
“可是師傅,那人,徒兒怕他會認出我”蘇卿語口中拒絕心中卻多了些期望,那個被自己深壓心底的影子在這一年多以來時常會跳出來,她只能用忙碌的方式去讓自己忘記,沒日沒夜的苦學(xué),連鬼醫(yī)這般挑剔的人都說蘇卿語是這世上難得的刻苦之人。蘇卿語每每聽了不由苦笑,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是為什么。即便如此她連蕭琦的名字都不敢提起,這個名字從前印刻在心上,后來又被自己生生剮掉,只有自己知道那種刻骨銘心的痛有多傷。
“哼,宮里那些人能看得出老夫的易容之術(shù)?老夫讓他們盯著你看都認不出,徒兒就放心吧”
“好吧”蘇卿語今日惹了禍不敢有所狡辯,只得乖乖聽從。
翌日,劉全還是直接到客棧外等候,這是皇上特意吩咐的不得怠慢。從清晨等到午時,鬼醫(yī)終于帶著蘇卿語優(yōu)哉游哉的從客棧內(nèi)踱步出來。
劉全趕忙迎了上去“神醫(yī),昨夜睡得可好,轎輦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
鬼醫(yī)并不理會一抬腿進了轎中,留下蘇卿語在風(fēng)中凌亂,見師傅上了轎認命的站在轎旁。劉全暗暗瞥了一眼蘇卿語,這人是同神醫(yī)一起的,這般年輕應(yīng)當是他的徒弟或是孫女之類的,長相雖普通,這氣度倒是不凡。
“給我徒兒也來一頂轎子”師傅良心發(fā)現(xiàn)了,知道給我也來一頂轎子,從這前往皇宮,若是走著去這腿估計要廢掉。
“是”劉全趕忙租了一頂轎子,蘇卿語上了轎,劉全手一擺轎夫們便急速向皇宮奔去。蘇卿語坐著這般顛簸的轎子只覺得頭暈?zāi)垦?,心中哀嚎還不如騎馬。鬼醫(yī)自是一臉愜意,他這個轎子可是宮中特質(zhì),即便走得快也不見顛簸,這包裹的厚實柔軟的墊子很舒服,轎中還擺了各色糕點和上好的茶水,吃吃喝喝便到了皇宮,只苦了蘇卿語。
下了轎,鬼醫(yī)抬腳便走,步履輕盈,健步如飛。蘇卿語還未從坐轎的眩暈中回過氣兒來,就見師傅風(fēng)馳電掣的進了殿中,趕忙跑著跟上去,真懷念從前跟著師傅他老人家的日子,每日坐在房中看書習(xí)字,若是乏了便同夏哥哥練下武,好不愜意,如今日日都似在練武,還要同師傅斗智斗勇,時不時的就要考教一番,哎,心中深深嘆息。
進了殿內(nèi)皇上和太后已在等候,皇上忙起身迎接神醫(yī),見今日多了一個女子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神醫(yī)可用過午膳?”皇上關(guān)切的問道
“嗯”鬼醫(yī)淡淡的回了一聲。
“給神醫(yī)和這位姑娘上茶和糕點”皇上吩咐道,蘇卿語微微行了一禮,并跟隨師傅來到榻前。
抬眼往榻上看去,不覺征住,蕭琦安靜的躺著,無聲無息,自己已一年多未見他,如今這瘦骨嶙峋,臉色灰暗,命懸一線的模樣絲毫不見往日的風(fēng)采,這還是那個威風(fēng)凜凜的蕭琦嗎,蘇卿語只覺心口一痛,眼中酸澀差點落下淚來,怕泄露了情緒忙掩下長長的睫毛遮住眼中的波動,半響才平復(fù)了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