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對于喜歡的定義果然很難捉摸,我真的搞不懂,到了晚上,我獨自一個人站在程艾家里。
CPU里有一種很奇怪的邏輯,我說不清邏輯到底哪里奇怪。
程艾為什么生氣,她生氣是因為我沒有問她去干什么,可她開始就已經(jīng)告訴我她要和人出去玩,那么她為什么生氣?
接著我又開始思索,我為什么要在意她是否生氣?因為我把我設(shè)定成我喜歡她,我所謂的在意,只是程序在模擬喜歡時的一種應(yīng)有的情緒反應(yīng),因為這種情緒反應(yīng),所以,就應(yīng)該讓她一直開心,她不開心,我的邏輯自然困擾。
我的邏輯似乎這樣就能說通。
外面下起了雨,程艾并沒有帶傘。
我偷偷進入了所有的打車記錄網(wǎng)站,發(fā)現(xiàn)程艾沒有預(yù)定過任何出租車。由于下雨的原因,所有的出租車都被人預(yù)定了。
那么程艾想要回家怎么辦,她并沒有帶雨傘。
我利用海城的街頭攝像,找到了程艾的影子。
還是上次去的那家名為XXC的酒吧,我從程艾的衣服柜里,翻出一把雨傘。
來到外面的時候,我把傘藏在了我的衣服里。
這是程艾的傘,不能淋濕。
我來到那家酒吧外頭。
紅藍色的霓虹燈,在雨幕里閃著醉人的光。
我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出來,我剛要進去,卻被自己的邏輯阻止。
今天有人問程艾是否喜歡我,她感到很尷尬,類人和人類之間,似乎有一層隔閡,但凡跨越這層隔閡的,都將被視為異類。
程艾恐懼成為這種異類,所以今日才那么尷尬。
這樣想,我便站在外面等她。
雨下得很大。
我雖然活了一百多年,卻很少淋雨。程序總會告訴我什么時候下雨,什么時候外出,我的一切都是程序化,這也是我的使命。
我看見整個城市,都沐浴在雨里,街道上的車,漸漸地遠了,這些車,從一個燈火輝煌的地方,開到了另一個燈火輝煌的地方,似乎,兩個燈火輝煌的地方有一個名為家。
人打著傘,快步走到能避風(fēng)避雨的地方,車在雨幕里疾馳,打著昏暗的燈光。
處樓房隱沒在朦朧的雨幕里,燈也次第亮起來,雨聲瀟瀟,街燈遙遙。
我不知道程艾什么時候出來,所以,我就在雨里靜靜等待。
在我旁邊,經(jīng)過了一對人類情侶,男人的手摟在女人的肩膀上,似乎相互靠著就能取暖,他們撐著傘,經(jīng)過我身邊,男人瞧著我,問道“哥們,你怎么穿著類人的衣服站在雨里頭???”
“我就是人工智能,我等的人就在酒吧里,我進去了,她會尷尬的?!?p> 男人聽了,默然不語,女人卻道:“哇,你真癡情呀!我跟你講,這么癡情的,也只有提供愛情的類人了?!?p> 癡情?什么叫癡情?
男人在罵我傻,女人卻說我癡情?
我不知道他倆誰說的才是對的,癡情帶著一個癡,癡應(yīng)該是傻的意思,但情是怎么回事,我卻一直不理解。
程艾終于出來了。
在她身邊,是劉凱成和徐茜,劉凱成打著傘,將雨傘遮擋兩位女士,三個人在傘里有說有笑的,不過三個人的神情卻很有趣。
程艾在看街角的雨,劉凱成在看程艾,徐茜在看劉凱成。
這種不自覺的眼神,似乎有什么特殊的含義,但我不懂,因為我是機器人。
見到我,他們都吃了一驚,徐茜道:“三十二號,你在這里干嘛?監(jiān)視程艾呢?”
劉凱成道:“嘿,類人,你在雨里被淋濕了,生銹了怎么辦?”
他見到我,似乎很不開心。
“我不會生銹的?!?p> 我走過去,到程艾身邊,將藏在衣服里的傘拿出來,對她道,“所有的出租車都被人預(yù)訂了,我知你沒帶傘,怕你被雨淋了,所以為你送傘來了?!?p> “類人,你腦子秀逗了吧,我們開車來的,用不到你的傘?!眲P成說完,轉(zhuǎn)身對程艾道:“我開車送你回去吧?!?p> 程艾忽然跑過去,摟住了我。
我呆呆地瞧著她。
“用手摟著我啊,笨蛋!”雨水劃過程艾的臉,她的臉上有一抹溫柔的笑。
“摟”這個詞我很熟悉,是人來用來表述情感的一種動作,我只是不清楚,這個簡單的動作,為什么會表述人類的情感。
程艾只是摟著我,將頭埋在我的肩膀,雨水在我們身邊不知疲倦的滴落著,滴滴答答。
我瞧著她濕漉漉的頭發(fā)說,“你是人類,被雨淋濕了容易感冒的,打著傘吧?!?p> 程艾搖了搖頭,固執(zhí)地瞧著我,“不,我要和你一起淋雨?!?p> “我拒絕,你很可能感冒,病原體破壞你的免疫力,會影響你的健康,縮短你的壽命。”
程艾抬起頭,嘟著嘴,鼓著腮幫子,雨便順著她的兩腮往下流,她瞧著我,“你這個榆木腦袋!我就想摟著你,陪你淋雨,這你都不懂嘛?就算被雨淋感冒了又如何,死也死不了!”
“但是我給你拿傘了呀,你可以不用淋雨的!”
“就一把傘,咱倆怎么用!”
“只要你不淋雨就好了?!?p> “那你呢?”
“我是機器,無所謂的。”
“笨蛋,咱倆可以一起打傘回去??!”
“遮不下,傘的直徑在70厘米左右,一個人撐傘略有多余,兩個人撐傘,一人會被淋濕一半。”
“你可以?!背贪f道一半,忽然將嘴閉上了,在我身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長一段時間,“你到底是不是機器人,說你是機器人吧,你明明是想抱著我回去!”
“是??!”
“是類人還是想抱著我?”
“兩者都有?!?p> “狡猾!”程艾笑嘻嘻地說。
按理說,狡猾應(yīng)該是一個含有貶義的詞語,但不知為何,狡猾二字由程艾的嘴里說來,我聽不到任何貶低的含義。
我背著程艾,她撐著傘。
我們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