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陽光下的影子（下）
兩人落座，郭云松一臉歉意地開口道。
“極光娛樂現(xiàn)在麻煩不斷，進軍海外市場的報告批復時間肯定會延后，這件事你要有心里準備。”
周默恍然大悟，看來郭云松知道這件事是自己再推動了。
無心插柳柳成蔭啊，這個人情我就卻之不恭了。
至于延后，周默懂得郭云松的想法。
一怕極光娛樂挺不過去這一關，導致出海計劃半路夭折。
二怕極光娛樂用文化出海當做武器對TT集團發(fā)動攻擊，索性延后到情況明朗后再作決定。
我要等到猴年馬月去??！
周默不想等，不由走神琢磨起對策。
郭云松注意到周默走神，笑了笑從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手寫的信件遞給周默。
“長話短說，圖倫的老師要來了。他通過官方渠道表示希望能與你交流一次。”
周默接過信沒有看，放在沙發(fā)扶手上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拍了一下，同時莫名的提到了另一件事。
“這兩天江老還有很多鋼琴、小提琴領域的前輩都給我發(fā)了郵件，希望我能搞一場小型的獨奏音樂會與同行交流一下。
我準備安排在最近兩三天，還得麻煩郭叔叔幫我找個地方。因為是同行內(nèi)部邀請，地方倒是不用太大?！?p> “好，包在叔叔身上！”
郭云松聽到周默的話后放聲大笑起來。
周默見到郭云松開心的模樣松了一口氣。
就在郭云松拿出信件的瞬間，周默注意到他連續(xù)出現(xiàn)多個小動作。
鼻梁上出現(xiàn)皺紋代表他對這封信極度厭惡；
翹起的二郎腿不由的抖了一下，同時他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用力搓了一下。這兩個動作都代表他有些緊張、焦慮；
最關鍵的是他的下巴突然抬起。這個信號最強烈，因為這個動作代表尷尬。
從這些小動作中，周默能準確抓住郭云松的心態(tài)。
怎么說呢？
首先，他不希望周默答應。因為他內(nèi)心對這件事非常抗拒，自然而然的希望周默與自己有同樣的感受。
其次，他又擔心周默不答應。
因為這封信是他交給周默的，如果周默直接拒絕，郭云松擔心禮部以及圖倫方會嘲笑他對周默沒有影響力。同時，他自己也有同樣的擔心。
最后，他的焦慮來自于：如果周默問我意見，我是表態(tài)同意還是不同意呢？
郭云松笑了很久才完全止住笑，他是真的開心。
接到禮部轉(zhuǎn)來的私人信件后，他的感覺就像吞了只蒼蠅，惡心難受卻又吐不出來。
私人信件卻通過官方傳遞，圖倫他們把堂堂中國音協(xié)當成什么了。
郵差還是對周默的施壓工具？
真是不當人子！
周默這個安排很好。
我有個跟交流的獨奏音樂會，純屬小圈子聚會，你有興趣就找同行帶你入場吧。
小家伙的腦子究竟是怎么長的？
郭云松眼睛微微瞇起，眼神中已經(jīng)帶出了審視。
周默仿佛沒任何感覺般，拍了下沙發(fā)上的信，有些自得的語氣開口道。
“聽說他跟戴宇卿老師是好友，回頭我跟戴老師說一下，給他留個座位?！?p> 如果郭云松刻意記憶的話，他就會發(fā)現(xiàn)周默兩次拍信的動作、力度以及手掌拍下引發(fā)的響聲幾乎一模一樣。
這是一個轉(zhuǎn)移注意力的小技巧，實際上是利用了心理學上的啟動效應。
所謂啟動效應，是指由于之前受某一刺激的影響而使得之后對同一刺激的知覺和加工變得容易的心理現(xiàn)象。
比如，你看書，漢字的順序并不定一能影閱響讀。
當你看完這句話后，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字全是都亂的。
因為其中的幾個字啟動了我們神經(jīng)中某種特定的聯(lián)結，所以我們理解起來絲毫沒有困難。
——俗稱腦補。
周默剛剛與郭云松建立起良好關系，他不想在這個關鍵時刻出現(xiàn)任何不和諧的情緒。
所以，周默只能跳出郭云松的思維選擇第三條路。
但這樣做的后果就是周默表現(xiàn)出與年齡極為不符的成熟與老練。而且，因為事發(fā)突然，周默沒有時間去探索這封信背后更多的信息。
比如，郭云松如果不想配合圖倫可以把這封信壓在抽屜里，但他還是拿了出來，這其中的心理過程和意圖是什么？
所以，周默只能預先給郭云松設下記憶信號——拍信，而隨后突然轉(zhuǎn)變的話題令這個信號變得格外清晰。
當郭云松眼神中出現(xiàn)懷疑、審視等負面信號的時候，周默突然又拍了一下信。
一模一樣的抬手、落下、響聲以及所有事件最核心的鑰匙——信。
這些條件一旦激活，郭云松的注意力會被強制拉到扶手的信上。
而且，因為上一個信后出現(xiàn)后的“出乎意料的刺激”會讓他潛意識中等待新的刺激出現(xiàn)。
——又有新鮮玩東西了，快說出來，我聽著呢！
郭云松就是這樣。
他的視線在信件上停留了足足三四秒，然后將視線重新投向周默，不過視線中的審視已經(jīng)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隱隱地期待。
周默并沒有讓他失望，他又拍了一下信，再開口時，他的語氣非常誠懇地問了郭云松一個問題。
“和鐘類似的練習曲我還有九首，這些曲子拿到交流會上合不合適？”
“鐘”是第一道鉤子，“九首”和鐘統(tǒng)一水平的練習曲是驚喜也是第二道鉤子，“合不合適”是引導。
鐘？還有九首！
哇喔，這孩子簡直是個妖孽……
嗯嗯，我想想合適不合適，以往鋼琴交流會都是什么模式呢，選曲有什么注意事項呢？
人類的大腦可以在極短時間內(nèi)調(diào)度多個碎片式的印象，這是一種淺層的、浮光掠影式的記憶或感知。
但人類絕不能同時深入思考兩個問題。
當郭云松陷入了深思中，剛剛驚鴻一現(xiàn)的審視與懷疑注定被遺忘。除非再度受到同樣刺激，否則他絕不會再次想起。
當然，如果周默行動太慢，郭云松的靈感變成了思考，這種方法的作用就非常有限。
一直坐在另一側的沙發(fā)上旁聽兩人互動的劉秘書看了眼手表，輕輕咳了一聲。
“領導，5分鐘后是彩排前的碰頭會?！?p> “聊得太開心了……”郭云松笑著起身，“對了，還有一件事。工作室的手續(xù)最遲明天辦好，你準備好了嗎？”
“沒問題！”
周默習慣性的挺直腰桿，一股強大的自信迸發(fā)而出。
“哈哈，好，很好！叔叔就喜歡你這種舍我其誰的精氣神！”
郭云松樂得嘴巴都合不攏，連連拍著周默的肩膀，“走，我們一起進去……”
郭云松與周默兩人，一個是掌管所有歌手命運的大佬，一個是被國家力捧的當紅炸子雞。
兩人一起出現(xiàn)在劇場內(nèi)馬上成了人們關注的焦點。
原本有些喧囂的劇場慢慢地安靜下來，漸漸地有出現(xiàn)了一陣嗡嗡地竊竊私語聲。
“老王，去打個招呼？”
“不去，秘書長好像心情不好，可別引火燒身……”
“他后面是哪家公司的新人啊？”
“噓，是周默。”
“他啊，難怪了……你看，極光的老蘇帶人過去了！”
“哈，又熱鬧看了，周默沒搭理她們！”
“這小子的脾氣真硬啊，不就是極光想炒一把……”
“人家是青年藝術家，懂了嗎？”
“捧出來的瓷娃娃罷了！”
雅菲有些尷尬地收回打招呼的手并偷偷瞄看身旁的蘇震南、苗紅兩人，恰好苗紅也看向她。
苗紅眨了眨眼，又對周默的背影努了努嘴巴。
快去??！
雅菲不由一陣氣惱。
來之前說好只是當兩邊的潤滑劑。現(xiàn)在好了，老娘堂堂天后還要舔著臉去巴結一個毛頭小子，老娘不要FACE?。?p> 雅菲眼皮一垂，雙腳牢牢釘在地上。
不去！